第二天清晨,张明远比往常早十分钟到校。
晨读铃还没响,教室里零星坐着几个早到的学生,翻书声和窗外麻雀的啁啾混在一起。
他摸出那个揉得有些皱巴巴的信封——这是昨晚在台灯下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成果。
信纸边缘还留着铅笔打草稿时的淡淡痕迹,那些被划掉的句子像一群慌张逃跑的小蚂蚁。
"早啊!
"林小满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教室门口,马尾辫上的红色发绳在晨光里一跳一跳的。
她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书包拉链上挂着的铃铛挂件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明远赶紧把信塞进铅笔盒最底层,压在那颗昨天特意留着的柠檬味水果糖上。
他闻到了林小满身上熟悉的橘子香气,混着清晨校园里桂花的甜味,让他的鼻尖微微发痒。
这味道让他想起小学三年级时,林小满总爱把橘子味橡皮切成小块分给大家。
"昨天那道数学题..."林小满转过身,把课本轻轻推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张明远的手背。
她的橡皮筋松了,几缕碎发垂在耳边,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还、还差一点......"张明远结结巴巴地回答,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他偷偷瞥了一眼铅笔盒,想象着林小满发现信时惊讶的表情,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
语文课上,老师让同桌互相检查背诵课文。
林小满凑近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张明远的耳廓:"你背会了吗?
"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在寒冷的教室里格外明显,张明远看见她脖子上系着一条新的红领巾,角上绣着的小星星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还差最后一段..."张明远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字仿佛都在跳舞。
他偷偷看向铅笔盒,那封信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发现的时刻。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就像出笼的小鸟奔向操场。
张明远假装整理书包,从铅笔盒里拿出作业本,又从书包夹层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
他的手心沁出汗珠,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又一个洞,才终于写出第一个完整的句子。
"林小满:我也很喜欢......"写到一半,他突然咬住笔帽停住了。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是像吃到第一颗草莓糖时的甜,还是像春天里第一只蝴蝶落在指尖的轻?
他懊恼地把纸揉成一团,又重新展开一张干净的。
"给你。
"林小满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递过来一块包装纸皱巴巴的水果糖,"我妈今天早上给的,说是新口味。
"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一点粉笔灰,那是帮老师擦黑板时留下的。
张明远接过糖,包装纸上印着模糊的草莓图案。
他小心地把糖和没写完的信一起塞进铅笔盒,突然发现林小满正盯着他看。
"你脸好红啊,"她歪着头,"是不是发烧了?
""没、没有!
"张明远慌忙捂住发烫的脸颊,却把铅笔盒碰落在地。
信纸哗啦啦散落一地,其中一张飘到林小满脚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张明远看见林小满弯腰捡起那张信纸——他认得那是被揉皱后又展平的那张,上面有他不小心留下的铅笔印。
她的眉毛慢慢皱起来,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个..."张明远蹲下去捡其他纸片,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是...是数学作业的..."林小满站起身,把信纸塞回他手里,脸颊上也泛起可疑的红晕。
她匆匆说了句"我去交作业"就跑开了,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整整一上午,林小满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张明远盯着她后脑勺的马尾辫,看着它随着主人写字的动作轻轻摇晃,就像小学时那样。
他数着墙上的时钟滴答声,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首到下午最后一节课,张明远实在忍不住了。
趁林小满去上厕所的间隙,他飞快地从铅笔盒里找出那封折成心形的信——这次他用了最漂亮的信纸,是上周妈妈买作业本时送的,边缘还印着淡淡的百合花图案。
他把信偷偷塞进林小满的铅笔盒最里层,然后立刻转过头假装看黑板。
当林小满回来时,张明远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橘子香味。
她坐下来,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翻开课本。
但张明远看见她的手指一首在铅笔盒附近徘徊,却始终没有打开。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小满突然碰了碰张明远的胳膊:"那个......"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回家再告诉你!
"说完就抓起书包跑了出去,红色发绳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张明远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从口袋里摸出那颗柠檬味水果糖——这是他特意留给林小满的。
糖纸在他掌心窸窣作响,就像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跳。
而此刻,林小满正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封稚嫩的情书。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上被钢笔压出的凹痕,嘴角挂着藏不住的微笑。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味水果糖——今天早上她特意留的,小心地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了书包夹层,想着明天一定要亲手送给张明远。
暮色渐渐笼罩了校园,梧桐树的影子越拉越长。
两个小小的身影各自怀揣着心事,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的影子时而交错,时而分开,就像他们此刻既甜蜜又忐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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