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日子仿佛一潭死水。
苏婉清身上的伤渐渐好转,但心上的枷锁却日益沉重。
钱嬷嬷和两个丫鬟寸步不离,恭敬却疏离,看管得如同铜墙铁壁。
她尝试过询问外界消息,甚至试探着提出想给家里报个平安,都被钱嬷嬷滴水不漏地挡了回来。
“小姐,王爷吩咐了,您只需安心静养,其他事情不必操心。”
又是王爷的吩咐。
苏婉清攥紧了手中的丝帕,那个男人的阴影无处不在,将她牢牢罩住。
她不能坐以待毙。
侯府发现她失踪,定会寻找,但摄政王府势大,父亲未必敢深究。
她必须自救。
这日午后,她倚在窗边,看着高墙外的一角天空,状似无意地轻声道:“整日困在这屋里,实在气闷。
听闻王府花园景致极佳,不知能否去透透气?”
钱嬷嬷正在绣花,闻言手中针线一顿,笑道:“小姐身子还未大好,吹了风可不好。
若是觉得闷,老奴让丫鬟们陪您在院里走走便是。”
静心苑的院子不大,几步就能走完,且西面高墙,与外界隔绝。
苏婉清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柔弱和向往:“整日对着这西方天,实在是……嬷嬷,我只是想去看看王府的芍药,这个时节,该开得正好吧?
就看一眼,劳烦嬷嬷通融一下?”
她语气软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乞求,像羽毛轻轻搔过。
钱嬷嬷看着她苍白小脸和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杏眼,心下略有松动。
王爷只说不让她出府、不见外人,去花园……似乎并未明令禁止。
况且这位小姐几日来都安分守己,看着确实可怜。
犹豫片刻,钱嬷嬷终于点头:“既如此,老奴陪您去稍走片刻,只是时辰不能久了,免得着了凉。”
苏婉清心中一跳,成功了第一步。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微光:“多谢嬷嬷。”
稍作收拾,苏婉清披上一件素色披风,在钱嬷嬷和两个丫鬟的“陪伴”下,走出了静心苑的大门。
这是她第一次踏出这个牢笼。
摄政王府极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却处处透着一种冷硬的秩序感,如同它的主人。
一路上遇到的仆从皆屏气凝神,行动间悄无声息,见到她们,虽好奇却不敢多看一眼,迅速低头避让。
苏婉清默默记着路径,心却渐渐下沉。
王府守备比她想象的更加森严。
行至花园,果然见到大片芍药盛放,姹紫嫣红,热闹非凡。
苏婉清缓步其间,似乎被美景吸引,慢慢与钱嬷嬷拉开几步距离。
她目光飞快地扫视西周,寻找着可能的机会。
突然,她看到远处月洞门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府里负责采买的一个小管事,曾去过侯府送节礼,似乎姓王!
机会稍纵即逝!
苏婉清心跳如鼓,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哎哟”一声,假装被石子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手中的丝帕“恰好”脱手,被一阵微风带着,悠悠地朝那小管事的方向飘去。
“小姐!”
钱嬷嬷一惊,连忙上前扶她。
“无妨,”苏婉清借着她的力道站稳,指着那方丝帕,语气急切又自然,“嬷嬷,我的帕子……”钱嬷嬷不疑有他,对身边一个丫鬟道:“快去给小姐捡回来。”
那丫鬟应声跑去。
苏婉清紧紧盯着,只见那丫鬟捡起帕子,而那王管事似乎听到了动静,朝这边望了一眼。
就在那一刻,苏婉清清晰地看到他目光中的惊愕和确认——他认出她了!
王管事脸色一变,立刻低下头,匆匆转身离开。
成功了!
苏婉清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强压下激动,接过丫鬟递回来的帕子,柔声道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出来有些时候了,小姐,咱们回去吧,免得真着了凉。”
钱嬷嬷催促道。
“好。”
苏婉清顺从地点头,转身的刹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然而,她并不知道,远处的一座阁楼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将方才花园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谢瑭铮刚回府,本想来看看这只被关起来的雀儿是否安分,却恰好看到了那“巧妙”的掉帕子和那王管事仓惶离开的一幕。
他负手而立,脸上看不出情绪。
“王爷,可要……”身后的侍卫首领低声请示,意思明显,是否要处理掉那个王管事。
谢瑭铮抬手制止。
他目光落在那个看似柔弱、正乖巧地跟着嬷嬷往回走的纤细背影上。
安阳侯府的嫡女……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只是个娇宠无知的小姐。
有点意思。
原本因政务而略显烦躁的心情,忽然生出一丝玩味。
“不必拦着。
看看她费尽心思递出的消息,侯府那边……敢有什么动静。”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加派人手,盯紧静心苑和侯府。
另外,去查查这位苏小姐的所有底细,事无巨细。”
“是!”
谢瑭铮转身离开阁楼。
他突然有些期待,这只试图伸出爪子的小野猫,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
而回到静心苑的苏婉清,还沉浸在可能得救的微小希望中,丝毫不知自己所有的举动,早己落入了那双掌控一切的眼眸之中。
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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