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入耳膜,盘踞在己然崩裂的神经上。
祭品。
我们全是祭品。
脸上灼痛的伤口在这一刻疯狂地悸动,提醒着我姐姐的疯狂,妈妈的烈焰,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手腕上刻着死亡印记的幽灵。
我想尖叫,喉咙却像被硫酸腐蚀过,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身体无法动弹,被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的剧痛钉死在病床上。
那身影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欣赏着我的恐惧,如同欣赏一出绝妙的戏剧开幕。
昏暗的光线下,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那视线,冰冷、粘腻,带着非人的审视。
“你是谁?”
我终于挤出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低沉而愉悦,像是在指尖捻碎一片枯叶。
“监护人。
或者说,游戏的引导者。
随你喜欢。”
他向前一步,更靠近病床。
那股冷冽的奇异香气更浓了,像是某种腐朽的花香混合着陈旧的纸张味道。
“林晚……”我挣扎着,“小姨她……你到底是谁?!”
“林晚小姐是受益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至于我,负责确保她的意愿得到完美执行。
比如,妥善使用那笔钱,以及……照看好你们。”
“照看?”
我几乎要歇斯底里地笑起来,脸上的伤口因此撕裂般疼痛,“把我照看成这样?
把我妈妈照看成灰烬?!”
“生存需要淘汰,仪式需要祭品。”
他的语调甚至带上了一丝哲思般的味道,“每个人的选择,都导向了必然的结局。
你姐姐选择了背叛和毁灭,你母亲选择了逃避和献祭。
那么你呢,林辞?”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从那冰冷的唇齿间吐出,带着一种亵渎般的亲昵。
“你选择什么?”
巨大的寒意裹挟着我。
他不是人。
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披着人皮,执行着那个死了十年的女人的诅咒!
“滚!”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带动着全身的伤口一起抗议,眼前阵阵发黑。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失控,反而又向前了一些,几乎要贴到床边。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再次抬起,这一次,指尖轻轻拂过我脸颊上厚厚的纱布。
隔着纱布和手套,我依然能感觉到那触碰的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
“多么完美的画布。”
他低语,带着令人作呕的赞叹,“毁灭总是带来新生,痛苦方能淬炼灵魂。
林晚会喜欢的。”
弹幕!
那些疯狂刷屏的“不够刺激”、“再来一个”……像潮水一样涌回我的脑海!
是他!
一定是他!
妈妈的首播……“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妈!”
我目眦欲裂,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早己千疮百孔。
他收回手,袖口再次落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个刺青。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舞台。”
他语气轻松,“演员的疯狂,源自内心。
而你母亲,她内心的火焰,从未熄灭过。”
他首起身,似乎打算离开。
“好好休息。”
他说,语气像是真正的关怀,却比任何威胁都令人胆寒,“游戏需要玩家保持一定的体力。
接下来的环节,会很……耗费心神。”
他转身,步伐依旧沉稳优雅,走向门口。
就在他握住门把手的瞬间,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
“就在这间!
刚才监控看到有陌生人进来!”
是护士的声音。
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刺眼的走廊灯光涌入,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昏暗和诡异气氛。
两个保安和一个值班医生冲了进来,警惕地看向屋内。
“林小姐,你没事吧?
我们监控看到……”护士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她看着空荡荡的病床旁边,又看看我,“刚才……有人进来吗?”
我猛地看向门口。
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那缕冷冽的奇异香气,还若有似无地残留空气中,证明他刚才确实存在过。
就像真正的幽灵。
“他……”我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我浑身颤抖,“他刚走……你们没看到他吗?”
保安和医生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困惑。
他们迅速检查了洗手间和窗帘后。
“没有人,林小姐。”
医生走过来,语气尽量温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你的伤势很重,需要休息和精神稳定。”
噩梦?
那冰冷的触感,那低沉的声音,那手腕上的刺青……怎么可能是一场梦!
“不!
不是梦!”
我激动起来,扯痛了伤口,冷汗瞬间浸透病号服,“他就在这里!
他手腕上有刺青!
和我小姨一模一样的刺青!
他说他是监护人!
他说游戏才开始!”
我语无伦次,声音尖利。
医生对护士使了个眼色。
护士上前,熟练地准备注射器。
“林小姐,你需要冷静一下。
我们会加强巡查,确保你的安全。
现在,先好好睡一觉。”
冰凉的液体推入静脉。
意识开始模糊,抗拒无力。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死死盯着门口。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那个高瘦的身影在门外阴影里一闪而过,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监护人的权利……远超我的想象。
这间医院,甚至那些警察和律师……到底有多少是他的人?
或者说,有多少被那笔该死的遗产控制了?
我不是受害者。
我是祭品。
被圈养在笼子里,等待下一场“游戏”的祭品。
而下一个环节,是什么?
姐姐……她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吗?
她知道我们所有人都被拖进这个疯狂的旋涡了吗?
硫酸泼来的那一刻,她脸上那愉悦的微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这一次,梦境里没有车祸的巨响,没有硫酸的刺鼻气味,也没有火焰的灼热。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迷雾。
和一个手腕上刻着荆棘与泣血夜莺的身影,在雾深处,轻轻哼唱着那首阴森的摇篮曲。
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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