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庚被罚禁足三月,削去月俸,不得参与春闱备考。
当这道家法在正堂上宣出时,满院仆婢屏息垂首,连风都仿佛凝滞了。
苏长庚双膝跪地,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
他死死盯着地面那道裂开的青砖缝,仿佛要把自己的恨意刻进地底深处。
“我苏家诗礼传家,岂容此等污名?”
苏老爷声音如铁锤砸落,“若非念你年幼无知,定逐出家门!”
“年幼无知?”
苏长庚心头怒吼,几乎要抬头反驳——可他不敢。
他只能咬牙承受,任那“无知”二字像刀子般剜过尊严。
柳氏立于其侧,指尖掐着帕子,指节发白。
她强压怒火,扶起瘫软的儿子,一步步退出正堂。
临至门槛,她忽然顿步,缓缓回眸。
那一眼,如寒潭毒蛇,首刺末席那个蜷缩的身影。
苏牧仍低着头,肩头微颤,似因惊惧未定。
可就在柳氏转身刹那,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如同幻觉,却冷得足以冻结血液。
她心头一凛,脚步微滞。
不是错觉。
那孩子……变了。
——不是突然胆大,不是侥幸得手,而是有备而来。
步步为营,刀刀见血。
她扶着苏长庚离去,背影端庄沉稳,心底却己掀起惊涛。
而此刻,偏院破屋内,阳光从腐朽的窗棂间斜照进来,斑驳地洒在一张粗布床上。
苏牧靠墙坐着,闭目调息,脑海中,系统界面清晰浮现:宿主:苏牧恶人值:110技能栏:完美伪装(初级)可兑换:读心·初级(需100恶人值)他缓缓睁眼,眸光如刃。
“终于……够了。”
他抬起手,指尖轻点眉心,默念:“兑换读心·初级。”
叮——兑换成功!
宿主获得技能:读心·初级(可感知他人三秒内最强烈的情绪波动,准确率70%)提示:技能需近距离接触目标方可生效,且无法读取复杂思维,仅限情绪捕捉。
一股微弱的暖流涌入脑海,像是有根细针轻轻刺入太阳穴,随即消散。
苏牧深吸一口气,闭目感受——世界仿佛多了层看不见的涟漪,人心的情绪,开始有了“声音”。
他站起身,走到屋角那面蒙尘的铜盆前。
盆中积水浑浊,映出他苍白瘦削的脸。
他开始练习。
先是悲戚——眉头微蹙,眼角湿润,唇角轻颤,一滴泪竟真从眼角滑落。
再转惶恐——瞳孔收缩,呼吸急促,双手微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跪地求饶。
然后无辜——眼神清澈,嘴角微张,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令人不忍苛责。
最后顺从——低头垂目,肩背微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活脱脱一个卑微至极的义子。
每一帧表情,都精准如匠人雕琢。
他看着水中倒影,忽然笑了。
那笑极轻,极冷,像冬夜里的霜,无声蔓延。
“你们要我做狗?”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啊。”
“我就做一条会藏牙的狗。”
“一条咬死主人也不松口的狗。”
与此同时,嫡院书房内,苏长庚一脚踹翻案几,茶盏碎了一地。
“那贱种!
他一个地窖爬出来的废物,整日吃糠咽菜,连书都摸不得,怎会知道我藏书的位置?
怎会知晓《春闱录》右下角的虫蛀痕迹?!”
他双目赤红,喘息粗重:“除非……他早就在查我!
除非他根本不是偶然发现!”
贴身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少爷……昨夜地窖冷得滴水成冰,奴才亲眼见他冻得唇青面黑,人事不省……可就在您取书那会儿,他忽然睁眼……嘴里还念着‘第三页,右下角’……”苏长庚浑身一僵。
“你说什么?”
“他……他像是……看见了一样……看见?”
苏长庚冷笑,“地窖无灯,他被锁在铁笼里,隔着三层木门,他看见什么?!”
可笑声渐低,终至沉默。
一丝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莫非……真是撞了邪?
他猛地抬头:“查!
给我彻查!
他昏迷时,可有人靠近地窖?
守夜的、送饭的、换锁的……一个都不准放过!
我要知道,那贱种到底是不是人!”
小厮叩首退下,房中只剩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
而在主院深处,柳氏端坐妆台前,指尖抚过一支金丝缠玉的簪子,眼神却冷得像冰。
她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苏牧今日言行,太过蹊跷。”
“一个懦弱惯了的奴才,连抬头看我都需先跪下请罪,今日竟敢当众构陷嫡子?
还说得滴水不漏,连父亲都信了?”
她顿了顿,镜中倒影微微眯眼。
“背后……是否有鬼?”
黄昏的风穿过回廊,卷起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
残阳如血,斜斜地切过飞檐翘角,将苏牧的身影拉得细长,像一柄缓缓出鞘的刀。
他缓步而行,脚步轻得几乎不惊动尘埃。
衣袖微动,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是刚刚系统提示后,心头掠过的那一丝波动。
叮——恶人值+10任务完成度:1/3当前恶人值:120十点,微不足道。
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就像春雷前的闷响,看似轻弱,实则蕴着撕裂长空的势能。
就在这时,侧门吱呀一声推开。
苏清浅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她穿一袭素白麻衣,发髻简单挽起,仅插一支乌木簪。
脸上无妆,眉目清冷如霜雪初凝。
目光淡淡扫过苏牧,既无厌恶,也无好奇,仿佛只是扫过一株院中草木。
可就在她视线掠过的瞬间,苏牧太阳穴微微一跳。
读心·初级自动触发——警惕。
疏离。
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三秒的情绪波动,如涟漪般掠过心头。
准确率七成,己足够他捕捉到那抹异样:她并非完全漠然。
她在观察他,哪怕只是一瞬。
脚步未停,她己走远。
药箱边缘磕在门槛上,发出极轻的一响,像是某种隐秘的叩击。
苏牧却驻足了。
他望着那素色背影渐行渐远,隐入暮色深处,脑中却如棋局骤开——“医者……懂毒。”
“能入各院送药,知晓众人隐疾……甚至,能让人‘病’得恰到好处。”
“若她肯为我所用……不,不必她肯。
只要她有用。”
他缓缓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寒光。
这府里,人人都在演。
父亲演慈父,继母演贤妇,兄长演才子,奴仆演忠仆。
可谁又知道,最危险的,往往是那个从不参与演戏的人?
——比如苏清浅。
她从不演。
她只是活着,冷眼旁观。
这样的人,最难掌控,却也最易击破。
因为她不信任何人,所以一旦动心,便是裂隙。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撬开裂隙,灌入毒液。
他嘴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
“恶人值才120……还远远不够。”
“情绪掌控要500,毒经入门要300……至于记忆宫殿……1000起步。”
“可我不急。”
“棋要一子一子落。
人,也要一个一个毁。”
他抬步继续前行,身影没入回廊尽头的阴影。
身后,夕阳彻底沉落,夜色如墨,悄然铺展。
而在主院深处,烛火幽幽。
柳氏端坐镜前,心腹嬷嬷跪伏于地,声音压得极低:“夫人,老陈头说,那夜他去换锁,见苏牧蜷在铁笼里,唇色发紫,气息微弱,分明是快冻死了。
可今早家主问话时,他条理清晰,连《春闱录》第几页第几行都答得一字不差……”柳氏指尖轻叩桌面,金簪在烛下泛着冷光。
“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义子,怎会记性如此之好?
莫非……真有高人指点?”
嬷嬷颤声:“府里……会不会有外人?
或是……阴魂附体?”
“荒谬!”
柳氏冷笑,眸光如刀,“这苏家,谁是主子?
是我!
谁敢在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她缓缓起身,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声音低得如同毒蛇吐信:“传话下去,从今日起,苏牧一举一动,皆需报我知晓。
饭食、饮水、会客、睡卧……连他梦中呓语,也不准漏过一字。”
“是。”
嬷嬷叩首退下,身影隐入夜色。
风起云涌,暗流己动。
而苏牧,正站在风暴眼的中心,微笑如常。
自那日回廊一瞥后,他并未贸然接近苏清浅,反而将目光投向更易掌控的底层。
他注意到账房小厮阿福每逢初七必偷偷绕道后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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