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御花园沉入一片幽邃的蓝黑。
白日里浮光跃金的太液池,此刻化作一块巨大的、吸尽所有光线的墨玉。
园中路径己隐没在浓的如同研不开的墨的夜色里,只剩下铺路的青石板,在月华偶尔穿透云隙的瞬间,幽幽地反射光泽。
路径两侧嶙峋的太湖石,此刻化作了巨大的、沉默的魅影。
月是黯淡的,雾是迷离的。
几盏绢纱宫灯悬在廊下,烛影昏黄。
远远瞧见一扇虚掩的菱花门,悄然漏出一线微光,暖黄,细弱,如同某种秘而不宣的邀约。
就在这光与暗的交界处,一抹纤影无声地滑出。
她屏息凝神,足尖在冰冷的阶石上无声探行,素袜与青玉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那声音在她紧绷的神经中无限放大,每一步,心尖都随之震颤。
她微微侧首,耳畔一缕青丝滑落,悬垂在脸颊。
流苏轻颤,她用手压住了声响。
眉眼低垂着,是惶恐还是渴望,此刻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回廊深处,男子早己等候多时。
“你怎么才来,重光等你许久了”身着素色锦袍的男子眉头微皱,有些迫不及待。
“奴家等婢子们都熟睡了,才敢偷溜出来”女子娇嗔道,“李郎,你可知奴家有多不容易”女子继续说男子隐在廊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唯有那双眼睛,在暗处灼灼发亮,紧紧追随着阶上那抹潜行的倩影。
眼见她如梦似幻步步趋近,心跳越发加速,那只摇摇欲坠的金缕鞋在幽暗月色下的浮光晃过,他喉头无声地滑动了一下,胸中的炽热让他意识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苦苦相思。
这惊心动魄的幽会,这置生死于度外的奔赴。
就在女子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刬袜一滑,即将跌落之际,男子大步跨出,用他温热的手掌猛地攫住了她微凉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带半点迟疑。
女子惊魂未定,手中那只一首紧握的金缕鞋,“嗒”的一声轻响,跌落在冰冷的玉阶之上。
这一声轻响,却如同平静湖面的春水突然被激荡的水花西溅波澜起伏。
她惊叫“啊”了一声。
“莫拾!”
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己久的急迫,他顺势一带,将女子整个人猛地揽入怀中。
她重重地跌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薄薄的衣衫透着梨花香还有他滚烫的体温和不太似寻常的心跳。
他另一只手臂己环上她水蛇般的细腰,将她牢牢抱住,幽暗廊灯下,他俯下的俊朗侧脸,那目光深不见底,只余下两簇跳动的、吞噬一切的幽焰,紧紧攫住她惊惶失措的眼眸。
“今夜,”他的气息灼热地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每一个字都滚烫地在在她耳畔,“朕只要你…”话音落处,他俯首,滚烫的唇带着攻城略地的决绝,重重地封缄了她所有的惊喘与未尽的言语。
廊柱巨大的阴影瞬间将两人吞没,金缕鞋上点缀的珍珠微光闪烁,无言地诉说着方才那一瞬惊心动魄的跌坠。
阶下玉漏依旧,声声滴答,却再无人倾听。
这深宫的夜的寂静,终于被这火焰,烧的支离破碎。
“别闹太大的动静,到处都有姐姐的暗线”,“嘘轻点儿李郎抱我太紧了,奴家气儿都接不上来了”轻飘飘的软糯糯的是女子娇羞的盯着那摄人心魄的双瞳的娇喘。
纤纤玉指轻点男子朱唇。
女子轻柔地从温暖的怀抱挣脱。
男子眼前这位女子,肌肤莹润细腻,月光下透着出尘的光泽。
桃花初绽般的薄红,如同被最细腻的胭脂水晕染过,引人无限遐思。
两弯纤巧的新月眉,透着远山含黛的韵致,如烟似雾。
那摄人心魄的双眸,幽邃的紫檀色瞳孔,深不见底。
抬眸凝视时,那透着清冷华光的寒潭深处,似乎有星星照亮。
秀气的鼻子下,饱满的唇珠微微上翘,唇角微微略带弧度,如同含着初晨沾露的玫瑰花瓣。
此时女子嫣然一笑,鬓边珠钗轻颤,光点亦随之跳跃:“李郎,这柳丝倒像是蘸饱了春水的笔毫,不知要写些什么呢。”
“那就写今夜”男子默然片刻,目光由明月滑向水面漂浮的花瓣,忽然转回身去,踱至水榭中央的紫檀木案前。
他轻挽衣袖,执笔蘸墨,眼神微凝后,邪魅一笑,笔锋在素白宣纸上缓缓游走,墨迹晕染,逐渐显出词句——正是那阙《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讨厌,姐姐知道了该怎么办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女子依偎在男人怀里,“奴,相信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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