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十八岁，黑发黑瞳，正站在自己位于帝国边境小镇的简陋住所门口，盯着眼前那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用深色绒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笼子，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沉默。
今晚的月色格外好，清冷的光辉洒在安静的石板路上，也照亮了笼子前那个搓着手、一脸谄媚笑容的瘦小男人——奴隶商人戈斯。
“凯先生，按照一年前的约定，您预订的‘特殊商品’到了。
绝对是上等货色，保证您满意！”
戈斯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虽然在这片帝国内，这其实合法得很。
凯的思绪飘回了一年前。
那时他刚在这个异世界混满两年，靠着那坑爹的“死亡回归”能力在镇上的“夜铃事务所”里混得风生水起，攒下了一笔不小的金币。
某个喝多了廉价麦酒的夜晚，他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就在戈斯那里签下了一份预付定金协议，订购了一个据说“极其稀有、能满足特殊癖好”的奴隶。
现在酒醒了，钱也付了（尾款可是足足掏空了他又一年的积蓄！
），货到门口了，凯反而有点……懵。
“你确定没送错？”
凯挠了挠他那一头黑发，“我记得我订的好像是……血族！
真正的血族！
可不是那些被感染了的次品！”
戈斯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凯的话，脸上洋溢着一种“快夸我厉害”的神情，“为了搞到这只，我可是费了天大的劲儿！
您看看这做工，这包装……呃，我是说，您看看这品相！”
凯叹了口气。
算了，买都买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满三周年的纪念品，是个血族少女……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他上辈子看的那些轻小说桥段？
虽然他那“拯救世界”的勇者工作早就因为太麻烦而无限期搁置了，但享受一下轻小说男主角的待遇，似乎也不赖？
他挥了挥手，示意戈斯可以走了。
商人谄笑着递上一份文件：“这是她的身份证明和奴隶契约，己经在帝国司法局备案了，完全合法。
祝您……使用愉快？”
说完，他便敏捷地跳上马车，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仿佛生怕凯反悔退货。
现在，只剩下凯和那个巨大的笼子了。
他摸了摸下巴，绕着笼子走了一圈。
然后，伸出手，抓住了绒布的一角。
“好吧，让我看看我这一年的薪水到底换来了什么……”哗啦——绒布被扯了下来。
笼子里，一个娇小的身影静静地坐在角落。
月光毫无阻碍地洒在她身上，仿佛被她吸收了一般。
丝绸般的白色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几乎遮住了她大半身体。
发丝间，隐约可见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有些粗糙的白色亚麻长裙，显然是奴隶的标准配置。
似乎是因为突然的光线变化，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宛如人偶般精致，却也如同人偶般缺乏生气的脸庞。
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稚气未脱，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虚幻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如同最上等的红宝石，蕴含着浓郁血色般的眼眸。
只是那双红眸里没有任何神采，空洞地望着前方，焦点似乎并不在凯的身上。
她的身材很娇小，蜷缩在那里更显得小小一只。
但不是那种未发育的矮小，而是比例匀称的纤细。
至于胸部……嗯，凯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
好吧，果然很符合“平胸”这个重点要求。
他莫名地觉得这设定有点安心，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像危险分子……虽然他知道这只是表象。
凯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笼子里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喂，”凯尝试着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看来是默认拒绝沟通的模式啊。”
凯摸了摸下巴，并不太意外。
奴隶商人可不会用什么温柔的手段送货上门。
他拿出戈斯给的钥匙，打开了笼子的锁。
锈蚀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但这也没能引起少女的丝毫注意。
“首先，得把你弄出来。”
凯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入手处一片冰凉，而且异常纤细，他几乎不敢用力。
少女依旧毫无反应，像个失去灵魂的精致玩偶。
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稍一用力，将她从笼子里抱了出来。
她的体重轻得超乎想象，仿佛抱着一捧羽毛。
“啧，血族都这么轻吗？
还是说戈斯那家伙没给你饭吃？”
他抱着她走进屋子，用脚后跟踢上了门。
屋内比外面暖和一些，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书架，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典型的单身汉住所。
凯把她轻轻放在房间里唯一一把铺了软垫的椅子上。
她软软地靠在椅背上，白发的发梢垂落下来，血红的眼眸依旧空洞地望着桌面。
“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虽然不怎么样，但总比笼子强点。”
凯叉着腰，对着明显不会回应的少女宣布道，“我叫凯，是你的……呃，法定所有者。
虽然这称呼听起来有点混蛋。”
理所当然的沉默。
凯也不在意，开始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他先是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干净柔软的毛毯，走过去披在了少女肩上。
“晚上有点凉，你摸起来更凉。”
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帮她拢了拢毯子，避免她滑落。
少女没有任何抗拒，但也没有任何配合，任由他摆布。
接着，凯走到厨房角落，拿出一些黑面包和乳酪，又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一个木托盘里，端到了少女面前的桌上。
“不知道你们血族平时吃什么，不过戈斯说你们也能吃正常食物。
试试看？
总得吃点东西。”
食物和水的出现，依旧没能点亮那双红眸。
凯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手肘撑在膝盖上，仔细观察着她。
三年来的事务所情报工作养成了他观察入微的习惯。
“自我封闭，情感隔绝，典型的严重心理创伤后应激反应……看来戈斯说的‘来历复杂’不是假话。”
他低声嘀咕着，“而且，这虚弱感……虽然血族不怕阳光，但月光下的她似乎也并没多精神？”
他想起资料里说，血族在阳光下会极度虚弱。
但现在可是晚上。
“难道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环境？
或者……受了伤？”
凯的视线仔细扫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并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凯就这么看着她，而她看着桌面（或者什么都没看）。
终于，凯站了起来。
“好吧，第一天的交流看来就到此为止了。”
他抓了抓头发，“总不能让你就在椅子上坐一晚上。”
他再次抱起少女，将她轻轻放到自己的床上，并为她盖好了被子。
整个过程，她就像一个任由摆布的高级玩偶。
“床归你了。
我睡那边。”
凯指了指墙角的铺盖卷——那是他之前有时熬夜工作打地铺用的。
他吹熄了油灯，屋内陷入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少女白色的长发上流淌。
凯在地铺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所以，我花了一年积蓄，买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需要人照顾的白毛红眼美少女手办回来？”
他小声地自言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好笑，“这算哪门子三周年纪念品啊……不过……”他的脑海里闪过那双空洞却依旧美丽的红色眼眸。
“……好像也不完全亏？”
带着这种复杂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心情，凯逐渐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之后，床上那双空洞的红眸，在月光的阴影下，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似乎短暂地落在了地铺上那个熟睡的身影上。
仅仅是一瞬。
随即，又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依旧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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