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蝉鸣裹着热浪，撞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碎成一片嘈杂的响。
许念把额前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攥着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62分的红色数字，像块石头压在她胸口，连呼吸都带着闷意。
“下节体育课自由活动，要不要去看理科班打球？
听说江熠今天会来。”
同桌林晓晓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声音里满是雀跃。
许念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她低头盯着那道歪扭的线，声音细得像被风吹散：“我、我还有卷子没订正……订什么啊，江熠打球超帅的！
上次他一个三分球，全场都喊疯了！”
林晓晓说着，己经开始收拾桌面，“你就陪我去嘛，就看十分钟！”
许念没再说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卷子边缘，把原本就卷翘的纸角揉得更皱。
她不是不想去——从高一开学那天，看见江熠穿着白衬衫站在升旗台领奖学金，她就没忍住把目光黏在了他身上。
可“看他”这件事，对她来说从来都是件需要鼓足勇气的事，哪怕只是远远站在操场角落。
林晓晓见她不说话，首接拽着她的手腕往教室外走。
许念被拉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卷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抱紧，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操场方向飘——绿色的篮球场上，己经聚了不少人，而那个穿着蓝色球衣的身影，刚从器材室走出来。
是江熠。
他把篮球夹在胳膊下，和身边的男生说着什么，嘴角弯着浅浅的笑意，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许念的脚步顿了顿，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被林晓晓牢牢拽着。
“你看，我说他会来吧！”
林晓晓指着江熠，语气里满是兴奋，“等会儿他要是进球，咱们就喊加油！”
许念没应声，只是把脸往林晓晓身后藏了藏，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看见江熠走到球场中央，抬手拍了拍篮球，动作利落又好看；看见他接到队友传来的球，转身避开防守，起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进篮筐。
周围响起一阵欢呼，许念的心跳也跟着快了半拍，指尖甚至悄悄攥紧了衣角。
可下一秒，她看见江熠朝着观众席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她这边时，许念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磨白的帆布鞋尖。
“他看过来了！
你怎么不看啊？”
林晓晓推了她一把。
“我、我怕挡到别人……”许念胡乱找了个借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己经移开了，却还是不敢抬头——刚才那一秒的对视，哪怕只是她单方面的“被扫到”，都让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呼吸都忘了调整。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把她抱在怀里的数学卷子吹得飞了起来。
最上面那张62分的卷子，像片羽毛似的，飘向了篮球场中央。
许念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不顾林晓晓在身后喊她的名字，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那张卷子上有她的名字，有刺眼的分数，要是被江熠捡到……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脚步都变得慌乱。
卷子落在了篮球架旁边，离江熠只有几步远。
许念跑过去，弯腰想去捡，却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小心！”
是江熠的声音。
许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轻轻拽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一个篮球从她刚才站的位置滚了过去，撞在篮球架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江熠的眼睛里。
他的睫毛很长，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嘴角还挂着刚才的笑意：“差点被球撞到，没事吧？”
许念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是她在走廊上“偶遇”他时，偷偷吸过好几次的味道。
她能看清他球衣领口露出的锁骨，能看见他手腕上简单的黑色手表——这些细节，她在草稿纸的角落画过无数次，可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离得这么近时，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掉的卷子。”
江熠弯腰捡起那张62分的数学卷，递到她面前，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背，像电流一样，让许念猛地往后缩了缩。
他的目光落在卷子上的名字和分数上，顿了顿，却没说什么，只是把卷子递得更前了些：“下次拿好，别再被风吹走了。”
“谢、谢谢……”许念的声音哽咽着，几乎听不清。
她飞快地接过卷子，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把那62分的耻辱和刚才的慌乱都藏起来。
她不敢再看江熠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球鞋，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跑，连头都没敢回。
跑到教学楼的拐角处，她才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怀里的卷子被汗水浸湿，62分的数字变得模糊，可刚才江熠的眼神、他的声音、他指尖的温度，却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烫得吓人。
刚才跑的时候，她好像听见林晓晓在喊她，还听见球场上传来男生的笑声，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刚才的狼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胆小鬼，连一句完整的“谢谢”都说不出来，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蝉鸣还在继续，热浪依旧裹着空气，可许念的心里却像被泼了盆凉水，又凉又涩。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卷子，看着那道被笔尖划出的歪扭印记，突然觉得，或许从一开始，她和江熠就像是两条平行线——他站在明亮的光里，而她只能躲在阴影里，连多看一眼都要偷偷摸摸，连说一句“我喜欢你”都只能在心里练习无数遍，却永远不敢说出口。
上课铃响了，许念深吸一口气，把卷子塞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然后低着头，慢慢往教室走。
走廊里的人很多，她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影子——就像她藏在心里的那份喜欢，只能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悄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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