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沈砚,是在一个月后的设计周酒会上。
林微作为交换生代表,跟着导师参加这场云集了艺术界和设计界人士的活动。
水晶灯的光芒璀璨得有些晃眼,她端着香槟站在角落,正想找个借口溜出去透气,却听见有人在身后说:“又见面了。”
她转身,撞进沈砚含笑的眼睛里。
他换了件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比在画展上柔和了许多。
“林微,对吗?”
他手里也端着杯酒,指尖干净得没有一点颜料,“上次在画展,忘了问你的名字。”
林微有些意外他会记得:“你怎么知道?”
“听你导师提起的。”
他朝不远处正和人交谈的白发老人扬了扬下巴,“他说你是他最看好的学生。”
客套话听得林微有些不自在,她抿了口香槟:“沈先生过奖了。”
“叫我沈砚就好。”
他笑了笑,“其实,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们是邻居”,话到嘴边却变成:“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吧。”
他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她:“你的设计我看过,很有灵气,尤其是那组以‘旧物’为主题的作品,有种……让人想起过去的温暖。”
那组设计的灵感,正是来自那栋旧楼里的时光。
林微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谢谢,只是随便做的。”
“不是随便。”
他说得很认真,“能把回忆放进设计里的人,心里一定装着很多故事。”
酒会过半,林微终于找到机会溜到露台。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酒会上的喧嚣。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刚翻到的、七年前拍的旧楼照片——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在夜色里像颗孤独的星。
“在这里吹风?”
沈砚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微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掉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
“小心点。”
他松开手,递给她一件自己的西装外套,“晚上风大。”
外套上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道,和七年前画室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林微接过外套披上,掩饰住自己发烫的耳朵:“谢谢。”
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一时没人说话。
远处的埃菲尔铁塔闪着灯光,像个巨大的发光玩具。
“你什么时候来的法国?”
林微先开了口。
“三年前。”
他望着远处的灯火,“一来就没回去过。”
“不想家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想,但有些东西没完成,回去也不安心。”
林微想起那些画,试探着问:“是为了画展?”
“算是吧。”
他转过头看她,“其实,我以前总觉得,画画是为了留住什么。
但来了这里才发现,有些东西留不住,只能变成画里的影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种探究的认真,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影子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消失。”
“可影子是会变的。”
他的声音很轻,“光线变了,它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那天晚上,沈砚送林微回学校。
车停在宿舍楼下时,林微解开安全带,正想把外套还给他,他却按住了她的手:“先穿着吧,天凉。
下次见面再还我。”
“下次?”
“我想请你看场电影,关于一个画家的故事。”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某种她读不懂的期待,“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林微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有。”
车窗外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笑了,像解开了某个心结:“那周五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回到宿舍,林微把沈砚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
她闻到袖口处隐约的松节油味,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天,他画室里的那株绿萝。
原来有些东西,看似枯萎了,却在另一个地方,以另一种方式,悄悄发了芽。
她走到书桌前,翻开笔记本,在空白页上画了一把伞,伞柄内侧,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刻了个小小的“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