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的爸妈死了，我们做亲戚的都很难过。
我们一家商量过了，可以收养她，以后就跟着我们......收养？
说得好听，不就是想要那么一大笔赔偿金！
两个人，186万！”
“你敢说你不想要这笔钱？
我是她大伯啊，我还能吞了她全部的钱吗？
况且现在姜至刚动完手术，后续各种休养、营养品，都要跟上，你能照顾？”
“我要能收养姜至，肯定比你照顾得好。”
“什么大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还有你们，平常连春节都不走动的亲戚，现在姜至爸妈车祸都走了，一听说有那么大笔赔偿金，都像狗闻了包子味一样凑过来！”
“你说什么！
你敢说这样的话！
......别打起来，这是医院！”
......后面的场面愈发混乱，姜至己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有时不时地能听到一两句“钱！
钱！
钱！”。
186万，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确实是一笔巨大的、足以动人心的钱财。
但这笔钱却是为了赔偿姜至父母的生命。
姜至只记得，她和爸妈周末开开心心地出去玩，爸爸在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听歌，姜至坐在后排拿着一袋薯片啃。
他们那么开心，爸爸妈妈一路说说笑笑的，还说要去公园给姜至拍一组漂亮的照片。
后来呢？
后来发生的一切仿佛电光火石，姜至己经不太记得了。
医生说，是事故发生得太惨烈，大脑自动触发了防御机制，让她忘记了当时的细节。
她只记得，一片白光之后是剧烈的疼痛，腿、手、身体、脑袋，全身所有地方都在痛。
等到她醒来，她看见了医院里雪白的天花板，听见了病房里心电图“滴—滴—滴”的冰冷的声音。
有人告诉她，爸爸妈妈去世了。
“噢。”
当时的姜至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现在，离车祸的那天己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姜至最后的手术也做完了。
还好，只是腿断了，身上也只有擦伤，只要休养好，就没有什么问题。
听着门外走廊里这些亲戚的争吵声、打闹声，还有护士过来骂人的声音，姜至只觉得他们很吵。
这些亲戚，己经就不来往了，有一些人她甚至叫不出名字和称谓。
但这两天，这些人像蜜蜂一样“嗡嗡”地凑过来，对她嘘寒问暖、精心照顾。
他们要什么，姜至心知肚明。
多亏了护士的功劳，走廊里的声音收敛了起来。
一墙之隔，姜至的病房也安静了下来。
空旷、静默，只有机器偶尔发出一两声提醒。
这半个月来，没人打扰的时候，姜至喜欢一点点回忆当时的细节。
但是她想不起来。
能想到的，只有妈妈最后跟着车载音响唱《千千阙歌》的样子，还有爸爸边开车边夸妈妈唱得好。
姜至一个人默默躺在床上流泪。
走廊里争吵的亲戚们，不知是谁开门进来看了她一眼，见她睡着，又出去了。
一帮人轰隆隆地来，静悄悄地走。
每天如此，只待一个上午。
姜至知道，他们今天来“照顾”她的任务完成了，终于走了。
下午，妈妈的朋友，陆月来了。
“陆阿姨。”
姜至叫了一声。
“夭夭，他们走了？
我刚刚经过护士站，她们说那些人今天又在走廊打起来了？”
陆月关心地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担忧。
“走了。
他们就是想要钱。”
陆月想叹气，又怕会影响到她，只能忍住沉默。
“夭夭，我们和你爸爸妈妈是好朋友，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我和你程叔有一个儿子，你知道的，叫程澈。
我们商量着，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们家来，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陆月看着她，斟酌着开口。
姜至看着陆月的眼睛，那眼里没有贪婪、没有嫌弃，只有忧心和关爱。
对比这些心怀不轨的亲戚，陆月阿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怕，会麻烦你们。”
姜至轻轻开口。
姜至12岁，刚刚要上初中，以后还要上高中、上大学，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会很麻烦的吧。
“不麻烦！
怎么会麻烦呢。
我和你程叔，你也很熟悉了，就只有程澈，他现在大学毕业准备读研，也不怎么在家里住。
况且，我们和他也商量过了，他说小时候还抱过你，很喜欢你的。”
陆月不禁欣喜起来，姜至可能这样说，就是意动了。
那些亲戚，都掉进钱眼里了，只怕会夺了姜至爸妈的赔偿金。
他们要收养姜至，陆月是一个也不放心的。
“夭夭，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你要知道，你对我们来说，不是麻烦。
我们愿意照顾你，爱你。
我们对你的爱，和你的爸爸妈妈对你的爱是一样的。”
“陆阿姨......”姜至埋入陆月怀中，闷着声回答：“谢谢你。
还有谢谢程叔，谢谢程澈、哥哥。”
陆月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眼里也蓄起了眼泪。
“傻夭夭。”
陆月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恶作剧。
过了好一会儿才骤然反应过来，马上往医院赶。
她到的时候，看到的姜至就浑身是血，半边被子都快被染红了。
葬礼、手术，两边同时进行，陆月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有时间悲伤。
等到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那些亲戚们就出现了。
“没事了，只要你同意，我和你程叔明天就去办收养手续。
医生也说了，你现在可以出院了，我们到时候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地走，永远不要让他们找到。”
陆月哄着她。
“好。”
姜至在陆月怀中，抱得更紧了些，抖着声回答。
陆月身上香香的，有妈妈的味道。
姜至悬了半个月的心，忽然之间有了重量，安然落地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我啊。
和爸爸妈妈一样爱我。
天上，有爸爸妈妈爱我；地上，有陆阿姨、程叔爱我。
这么多人爱我，看来我还是挺幸福的。
姜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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