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的柚木门在身后合拢时，林星眠的琴盒磕响了消防栓。
教导主任用解剖标本般的眼神审视我们沾满颜料的制服，他的金丝眼镜链在晨光中摇晃，像悬在我们脖颈上的绞索。
"美术社和音乐部共同负责校庆装置艺术？
"我捏着盖有火漆印的通知书，猩红蜡油在纸面印出扭曲的校徽，"这不符合社团管理条例第五章...""这是陆教授生前的提案。
"教导主任突然打断，枯槁的手指划过相框里父亲与施坦威钢琴的合影。
林星眠的琴盒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我看见她耳后的血管突突跳动。
我们被"流放"到音乐厅地下仓库。
铁门开启的瞬间，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成堆的石膏像在阴影里睁着空洞的眼睛，最深处那架蒙着防尘布的三角钢琴，轮廓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的解剖台。
"别碰那层布。
"林星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体温比常人低得多，"防尘布用的是裹尸布料。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缕阳光穿过气窗铁栏，照出织物上暗褐色的咒文刺绣。
掀开防尘布的瞬间，粉尘在光束中跳起亡灵之舞。
琴键上积着厚厚的灰，唯独第十三个琴键光洁如新——那根本不是什么琴键，而是块嵌入象牙色树脂的人类指骨。
"二十年前的今天，"她轻触指骨旁焦黑的刻痕，"你父亲在这里录下最后一段《哥德堡变奏曲》。
"琴箱里突然涌出暗红色液体，沿着我们脚边蔓延成五线谱的形状。
那些音符正在吞噬光线，如同黑洞的视界。
我摸出显影素描纸按在琴谱架上。
纸面浮现的星图与血色液体完美重合，昴星团的位置渗出细密的血珠。
林星眠突然拔下琥珀吊坠按在星图上，虹光中浮现出父亲的手写笔记：**1983.9.17****声波共振实验第109次失败****音叉在440Hz频率下****溶解了观测者的视网膜**防尘布无风自动，裹住我们如同裹尸。
琴箱里的液体开始沸腾，第十三个琴键自行下沉。
林星眠的银质小刀划破黑暗，刀尖刺入琴键的瞬间，整座音乐厅响起管风琴的轰鸣。
我们跌进突然出现的暗门。
螺旋阶梯的墙壁上嵌满玻璃标本瓶，福尔马林溶液里漂浮着各种乐器部件。
最底层的实验室里，父亲的调色板静静躺在离心机上，残留的颜料组成了熟悉的星轨。
"看这个。
"林星眠举起布满冰霜的烧杯，内壁用血画着衔尾蛇图腾，"他们用艺术家的体液做介质..."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烧杯底部粘着半片发黑的指甲——与第十三个琴键上的指骨完全吻合。
警报声撕开寂静。
阶梯上方传来教导主任的脚步声，他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标本瓶，照亮里面蜷缩的胎儿——那孩子掌心攥着微型小提琴，琴身刻着我们两人的名字缩写。
林星眠砸碎消防栓玻璃取出斧头，她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兽类的幽光："要活命就跟我走。
"斧刃劈开通风管道的瞬间，我听见父亲的声音混着管风琴声在血管里共鸣："艺术是打开潘多拉之匣的钥匙..."林星眠的斧刃卡在通风管道锈蚀的接缝处，火星溅上她苍白的脸。
教导主任的皮鞋声在标本室回响，他的手电光扫过玻璃瓶里的胎儿，那些蜷缩的胚胎突然齐刷刷睁开琥珀色瞳孔。
"快！
"我将显影纸按在通风口，虹光烧杯里的血图腾突然活过来，衔尾蛇咬住自己的尾巴开始旋转。
铁皮发出令人牙酸的***，管道深处涌出带着琴弦锈味的冷风。
我们挤进狭窄的金属甬道时，下方传来管风琴暴烈的轰鸣。
整座音乐厅开始倾斜，标本瓶接连爆裂，福尔马林溶液在离心力作用下汇聚成诡异的五线谱，在空中书写着父亲的手稿。
"抓紧！
"林星眠突然用琴弓缠住通风栅栏，她的发丝在气流中狂舞，露出后颈处暗红色的烙印——那是个被划掉的音符符号。
我的素描本在狂风中翻飞，纸页间飘出二十年前的报纸残片：**1983年星海市大剧院火灾疑云**。
教导主任的咆哮从下方传来："你们根本不懂永生的艺术！
"他的金丝眼镜链突然绷断，镜片折射出无数个扭曲的我们。
在他身后，浸泡太久的胎儿标本正在膨胀，皮肤表面浮现出和我们如出一辙的星轨胎记。
林星眠的银质小刀突然发烫，刀柄的衔尾蛇开始啃食自己的鳞片。
当蛇头完全消失的刹那，通风管道尽头亮起幽蓝的光——那是美术社地下室，我的画架上未完成的《雨中少女》正在滴落真实的雨水。
我们坠入颜料池的瞬间，第十三个琴键的指骨穿透天花板追来。
林星眠的琥珀吊坠炸裂成星尘，虹光中浮现出父亲最后的实验影像：1983年9月17日，他站在钢琴前将调色刀刺入心脏，鲜血在琴键上谱写出《安魂曲》的终章。
"原来我们都是画布上的囚徒。
"林星眠蘸着颜料池的群青，在我掌心画出残缺的音符。
她的眼泪滴落时，整个地下室开始坍缩成克莱因蓝的漩涡。
教导主任的半张脸从漩涡边缘浮现，他的皮肤正在剥离，露出下面由琴弦和齿轮组成的机械结构。
那些齿轮咬合的声音，竟与父亲实验记录里的次声波频率完全一致。
"小心！
"林星眠突然将我推向画架后的暗门。
在她被机械触须缠住的刹那，我看清她制裙下摆的编号——**LH-09**，正是父亲实验室日志里最后缺失的页码编号。
暗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瞬间，我听见她的琴弓折断的脆响。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父亲的声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在耳畔响起："要解开诅咒，就找到第九协奏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