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的咸腥味钻进鼻腔时,安被铁笼的震颤惊醒了。
少年人鱼银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舱顶的煤油灯,铜制灯座爬满海盐结晶。
他试图撑起身子,暗红鱼尾扫过生锈的笼底,鳞片与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记忆如退潮后的礁石般嶙峋——昨夜分明在珊瑚丛中休憩,此刻却躺在人类渔船的货舱里。
"这是......人类的囚笼?
"安的手指抚过铁栏,指腹传来深海寒铁特有的刺骨凉意。
成捆的渔网堆在角落,网上纠缠着细碎的珍珠贝残骸,腐烂海藻的气味混着柴油味在舱内发酵。
木门铰链突然嘶鸣,两道阴影斜斜切入舱内。
满脸沟壑的渔夫踢开挡路的空酒瓶,浑浊眼珠在安泛着珠光的鱼尾上逡巡:"老哥你看这鳞色,月光海峡的人鱼公主都比不上!
"他身后皮肤黝黑的老汉蹲下身时,腰间铜烟袋撞出清脆声响。
当树皮般粗糙的手掌即将触到尾鳍的刹那,安猛然蜷缩身体,尾鳍拍出水面破碎的银光。
"嗬!
"老汉被溅了满脸水渍,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够烈性,配种正合适。
""但看这身形......"老汉的烟斗在铁笼上敲出火星,"腰线都没长开,怕是?
"渔夫布满盐渍的衣袖突然缠上老汉手腕:"十万,这崽子能让你家留个后。
"见对方皱眉,他压低声音:"上个月海巡队刚端了黑市,现在整个东海......"讨价还价声在潮湿空气里拉扯,安突然瞥见老汉后颈的刺青——那是深海奴隶贩子的标记。
少年人鱼的鳃腺猛然张开,喉间溢出高频音波,舱壁悬挂的玻璃浮标应声炸裂。
"吵死了!
"渔夫抄起舱角的电鱼叉戳进铁笼,蓝紫色电弧在安修长的脖颈跳跃。
少年纤薄的身体在咸腥血沫中抽搐,最后瞥见舷窗外漂浮的发光水母群,像极了他卧室窗外永不熄灭的夜明珠。
“价格便宜些,这个数。”
老汉伸出一只手。
“这也太廉价了吧!”
渔民佯装生气地放下手说。
“最起码这个数。”
渔民伸出了两只手。
“便宜点,减三成。”
老汉用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渔民。
“您这是在吃白食!
不成!”
渔民真的有点生气地想把老汉赶出去。
老汉顺着渔民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往外走:“你可要想清楚啊,买卖人鱼可是犯法的。”
渔民赶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多加一成!
八万把他带走!”
“七万,不能再多了。”
老汉依旧不松口,咬定了七万这个数。
渔民想了想,咬咬牙同意了:“七万就七万!
先给钱!”
老汉把他的通讯仪碰上了渔民的通讯仪,开口说了句:“七万。”
“叮——”“钱给你了,东西我这就带走。”
老汉走到角落用黑布盖住笼子,提着就往渔船外面走。
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尖叫声愈发的大。
老汉为使安不再喧闹,取出一根棍棒,戳向安的身躯。
是一根电棍。
安遭到电击,身躯发麻。
朦胧中,安察觉老汉携自己行走了颇长一段路途。
“进城了。”
老汉之声传来。
“呦,又去城外收鱼了?”
一陌生声音响起。
“正是。”
“好,这是你的通行证,进去吧。”
这段对话简短,然而安难以理解,只觉满心恐惧。
欲动一动挣扎一番,然他却动弹不得,意识亦愈发模糊。
最终,连那仅存的些许意识,亦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