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针静静地躺在洒满阳光的写字台上,她漂亮的墨绿色羽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艾尔趴在桌子上看着它,想着父亲说过的话。
结婚果然是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太早了,艾尔理解不了,只是有时候会想想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柔软的散落在鬓角的黑色碎发,然后偷偷地笑。
圣蒂诺在庄园里小住了几周,他的父母偶尔会来说上几次话,然后再匆匆离开。艾尔后来才知道圣蒂诺是来调养身体的。
第一次见面时的虚弱感不假,他曾经大病一场。这是艾尔邀请圣蒂诺一起骑着扫帚去附近的山岗上摘凤尾花被婉拒时,他说的话。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进行强烈的运动,于是***有趣的山上探险变成了一起在花房里培育嚏根草。
圣蒂诺耐心地给艾尔戴上粉色兔绒手套,穿上同色系的小围裙,他自己仅带着一双黑色鳄鱼皮手套,这是艾尔去年生日姨妈送给她的麻瓜生日礼物,有点小,但是总比没有好。说起麻瓜,艾尔是很向往的,虽然跻身纯血家族,但是艾尔显然思想开放,除了姨妈,没人在艾尔大谈特谈麻瓜世界时,不皱眉毛。
当然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圣蒂诺。
***在手套外的瓷白的皮肤侍弄着嚏根草,颜色分明,艾尔多瞅了几眼,那双手就来到她的面前把被她摆弄的奄奄一息的植物梳拢好。他熟练的处理好,然后细致的给艾尔讲解如何进行步骤。
“你知道好多,怎么知道的?”
“在徳姆斯特朗新生入学须知上的有一些书籍简介,我读了读,霍格沃茨的新生必备品清单上好像也有,我想想看,是叫新生入学必读书目吧,那上面有一些基础书目推荐,你可以看看。”
艾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生气,她把粉色小手套一摘,丢在他的怀里,然后转身跑出花房,不理他了。
这天晚上,圣蒂诺敲开艾尔的房,把一杯热可可和一小块儿巧克力布丁放在艾尔的小桌上,然后抱着一本书坐在艾尔身边。
“嚏根草(Hellebore),可制作嚏根草糖浆,并且也是缓和剂的配料之一,大量服用可中毒致死,性味苦,凉。一年四季常绿,兼有白,绿,粉,紫色阴影,可自然生长15年左右,在三四月份开花……”他缓缓说着,艾尔悄悄弯起了唇角。
第二天下到花室,就看见麦里奇站在花室里,他正在看的,是艾尔和圣蒂诺一起栽的花。
“麦里奇叔叔,下午好呀!”
艾尔领着圣蒂诺来给这位绅士打个招呼。
圣蒂诺腼腆的笑笑,艾尔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长者拿出一只装有一朵花苞的试管,花苞浸在透明的液体中,透过玻璃花房的阳光折射出神秘的光泽。
“永远不会枯萎的花!”
艾尔惊喜的接过来,这是她想要很久的东西了。她和圣蒂诺拿着试管到别处去玩了,反正麦里奇叔叔也不是第一次到庄园来,爸爸就在书房等他。
某一天,“嘘”艾尔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圣蒂诺的视线落在上面,“你千万不要惊动大人!”
圣蒂诺的脸上浮现出和善的微笑,点了点头。
艾尔带着他偷偷溜了出去,准备来一场冒险,这也是艾尔的第一次远行。
趁着赖莉在做曲奇,没时间注意两个人,艾尔挑起了这个麻瓜话题,没想到圣蒂诺以前也从来没出过庄园,加上对于麻瓜也不排斥,艾尔决定和好友一起去探寻爱好。
“咳咳,现在伟大的探险家德奥塞罗•艾尔,将要领着你探索麻瓜世界了,你的心情如何?”艾尔跳到一块高石上,左手假装拿着话筒,右手拿着自己做的地图问。
“很激动!”圣蒂诺捧场的说,抬头目光追随。
“很好!现在跟随我的步伐,来到这边的树下。”
“只要跨过这树根,就会踏出结界,进入不受魔法保护的地方了。”艾尔指着一块树根隆起说。
“我愿跟随队长!”圣蒂诺牵住艾尔的手。
艾尔的心怦怦跳,有点害羞和紧张,闭上眼两个人一起跨越了界限。
手心里沁出了汗水,艾尔慢慢睁开双眼,一阵风吹过,草地波浪阵阵,阳光灿烂依旧,好像没什么变化。
“咱们往前走走吧,不远处就能看到麻瓜的生活区域。”
两个人走进森林,很快就看见一条踩踏出来的路,马上要接近真正的麻瓜世界了,艾尔却有点退缩。
“你怕吗?”艾尔说。
“不怕,有队长在。”
听了这话,艾尔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一撞上视线,就马上缩回。
探险继续,艾尔受到了鼓舞,心里多了些勇气。
这条小路和附近村庄的一条干道相连,离艾尔和圣蒂诺最近的是一个农场,远远地看见一个女人在撒稻谷壳混着饲料喂鸡,也许是她丈夫的男性在捣鼓马厩里的马槽,半天也没弄好,低声咒骂了两句,随手摘下墨西哥牛仔帽,扇了扇,嘴里的自制土烟燃烧着。
艾尔看见他腰间的红色腰带松松垮垮的挂着,一转身还露半个***。
拉开圣蒂诺捂住她眼睛的手,艾尔还想看看麻瓜们的日常生活。
在男人和女人的另一侧,有一个小男孩儿,看起来顶多有七八岁,跪在地上,好像在哭。艾尔看不清,又换了个角度,看到他的面前躺着一只羊羔,柔软的肚皮轻微的起伏。
“咱们过去看看?”
圣蒂诺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绕了大弯,不被大人发现,来到那个小男孩的面前。
艾尔隔着栅栏轻轻喊:“这只小羊怎么了?”
小男孩儿抬起哭得通红的脸,抽抽嗒嗒地说不清楚。
艾尔被栅栏上的爬山虎挡着看不到,这时圣蒂诺说是被捕兽夹夹住了腿。
羊羔贪玩,没想到踩进了猎人的陷阱,艾尔又问:“怎么不找大人帮忙?”
“爸爸说…要把它……嗝……吃掉……”
“啊……”艾尔忽然想起羔羊肉的味道来了。
接着爬上栅栏去看那只小羊,猩红色的血染透了它的毛发,半合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努力的呼吸着。
没见到小羊之前,吃豌豆炖羔羊肉也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就在刚才看到它的一瞬间,艾尔心情一下就沉闷起来。
“怎么办啊?”艾尔问圣蒂诺。
“艾尔想救它吗?”
“这个时候的话,我是想的。”
“像这样调皮的小羊,迟早还会受伤死掉,就算一直平安,它的寿命也不超过二十年,那时候死了呢?”
“我说的是,这个时候,我想救它。”
“我明白了。”
圣蒂诺掏出一瓶药水,递给那个孩子。
艾尔这时候已经从栏杆上下来了,就听见一声惊呼,“啊!会发光!”
抬眼看到大人们往这边看过来,于是赶紧拉着圣蒂诺跑回森林。
艾尔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儿,在森林里走。
“你怎么还带着药啊?”
“要是出来跌跌撞撞的磕碰了,好有预防。”
艾尔本来很欢快的样子,突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圣蒂诺很正经地说:“如果是你自己的话,你还会救那只小羊吗?”
“不会。”圣蒂诺的声线平静,表情松弛,艾尔知道他说这话是真心的。
“你介意我问为什么吗?”
“艾尔,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他抬起头,看着密林上方那被遮掩起来的一小片天空,接着回答“我以为没必要太在意生死,不过是时间和概率的问题。”
“艾尔,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的虫子只有一天寿命,有的乌龟可以活上千年,寿命的局限就在于我们本身,活着,然后过了一定的时间,就安然死去。”
“你这想法真奇怪!”艾尔说,轻轻抱住圣蒂诺,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他会随时消失不见的错觉。
圣蒂诺回抱住她,他的神色悲悯。
艾尔,不要害怕离别。
等回到了庄园,赖莉早早的等在门口,艾尔怕被责怪,眼神闪避。
赖莉看了眼圣蒂诺没有马上发难,几个人到餐厅坐下来吃了晚餐。
吃完了饭,圣蒂诺回了房间。
“艾尔,妈妈说过多少次,不能自己偷偷出去?”
“我不是一个人出去的,有圣蒂诺陪着。”
“艾尔!”
艾尔撇着头,拧着脖子,一幅犟种样。
“你知不知道,这次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泊尔塞福涅也带出去?”
艾尔扭过头,有些慌乱的看着母亲。
“泊尔塞福涅身体还没有回复好,休学一年了。”
“休学?圣蒂诺比我大一岁?”
“大两岁。”
艾尔吃惊了一下,因为完全看不出来,圣蒂诺纤瘦单薄的身体,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和艾尔差不多大,虽然比艾尔高小半个头,但是也想不到他现在已经十三岁了。
“他是不是得了比较严重的病啊?”
“快好了。”赖莉皱了皱眉,轻轻地说。
艾尔点点头,心情却无法放松。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概在凌晨左右,闷沉的天空终于降下了一道惊雷,刺目的白色匹练划开了夜空,狂风和骤雨也随之而来。
雨滴“啪嗒啪嗒”点在窗户上,艾尔被吵醒,恶劣的天气搅得她心神不宁,想起圣蒂诺,不知道他怕不怕打雷。
悄悄翻下床,来到圣蒂诺的门前敲了敲门,门一会儿开了。
“艾尔,怎么了,害怕雷声吗?”
艾尔点点头。圣蒂诺把她让进门里,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去找梅波芬夫人。
圣蒂诺点了一盏小灯,他苍白的皮肤上染上了温润的颜色,头发散乱的垂下来,艾尔摸了摸,是很柔软的触感,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怎么忧心忡忡的,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圣蒂诺……”
“自从来到这里,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根本想不到生活还有什么缺陷,艾尔,蹦蹦跳跳的我的艾尔,遇见你真的很幸福。”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艾尔喊道,然后抑制不住眼泪了。
圣蒂诺回抱住艾尔,脸上显出一点无奈,他把她脸上黏着的头发都拔落一边,拍着背给她顺气。
艾尔这个没心没肺的,大半夜跑到人家房间里闹了一通,竟然又在圣蒂诺怀里睡着了。
一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艾尔懵了一会儿,圣蒂诺圣蒂诺的喊了两声,没有人应,艾尔只好下床去找,把餐厅都翻了一个遍,最后从窗户里看到他正蹲在花室里,给一盆栽松土。
她跑过去叫住他,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餐。
圣蒂诺在梅波芬庄园里度过了他这短暂又漫长的十三年里最惬意愉快的日子。时间缓缓地流逝,一步也不停地把人推向命运的岔路口,九月很快就会到来,连带着秋日的高爽。凤尾花依旧开的正艳,恍然无知的等待着命运的凋谢。
“如何呢?这样写总对了吧?第三遍了,错了我也不再改了。”艾尔把刚写好的算数作业给圣蒂诺看,眉毛皱在一起显得有些紧张,看来她自己也知道其实不对。他应了声,在那张纸上添了几笔,然后点了点头,翻页。
“马上就要开学,你要回德国吗?”
“嗯。”
艾尔点点头,分别在即,有必要和新朋友好好告别一下。她拥了拥他,说常写信,还说我会想你。少年的手轻轻地靠上艾尔的脊背,抚抚,然后收紧“我也会想你的。”
到最后,圣蒂诺走的时候艾尔没有去送。她一个人待在圣蒂诺留宿过的房间里,躺在那张床上,默默地等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