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顿在半空,槐木盒的触感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女人的哭声还在耳边响着,巷里的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槐树叶,往戏台的方向飘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它们。
“先把人带到巷外,别在槐巷待太久。”
江澈拉起女人,声音比刚才稳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老赵除了鞋和盒子,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
“我叫刘兰。”
女人擦着眼泪,被江澈扶着往巷外走,“没了……就这鞋和盒子,我刚才在槐树下找他,脚踢到盒子,捡起来一看,上面刻的皮影,跟老赵昨天捡的那个一模一样!”
“老赵昨天捡了皮影?”
林深赶紧追问。
“是啊!”
刘兰点头,脚步踉跄,“昨天他来勘察,在戏台边捡了个旧皮影,是个旦角,他还拿给我看,说这玩意儿能卖钱……我让他扔了,他不听,还揣在兜里了!”
江澈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了林深一眼,眼神里满是凝重:“我说了,槐巷的皮影不能捡——那是‘引子’,捡了皮影的人,迟早会被戏台‘勾’走。”
林深没接话,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他掏出手机给城改办打电话,说工人失踪,需要联系警方,可手机信号却突然断了——屏幕上满格的信号变成了“无服务”,连紧急电话都拨不出去。
“别试了。”
江澈指了指巷口的老槐树,“槐巷的信号,一到下午三点就会断,要等天黑才恢复。
老人们说,是戏台里的‘东西’不喜欢外人打电话求救。”
林深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老槐树——树干粗壮,枝桠扭曲,树皮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纹路,像一张张人脸。
他突然想起童年的一个片段:阿皮影曾拉着他的手,指着槐树皮说“你看,这是戏班的人变的”,当时他只觉得好玩,现在却浑身发冷。
三人走到巷口,刘兰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江澈从包里掏出一瓶黄色的液体,递给她:“这是雄黄酒,你喝一口,再往身上洒点,能压一压邪气。”
刘兰接过瓶子,手抖着喝了一口,又往衣服上洒了些,一股辛辣的酒味散开,稍微冲淡了巷里的霉味。
林深看着江澈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好像很了解槐巷?”
“我查了三个月。”
江澈靠在巷口的墙上,点燃一支烟,“五十年前,槐巷戏台发生过一场大火,当时‘庆云班’正在演《皮影渡魂》,戏演到一半,戏台突然起火,十二名戏子全部烧死在里面,没有一具尸体完整——有人说,火是戏班班主放的,因为班主欠了赌债,想骗保;也有人说,是戏台上的皮影成了精,引火烧了戏台。”
“那‘皮影勾魂’的传闻呢?”
“火灾后第二年,槐巷就开始有人失踪。”
江澈吐了个烟圈,眼神飘向巷内的戏台,“第一个失踪的是个捡破烂的老头,有人看到他在戏台边捡了个皮影;第二个是个小孩,跟你童年的玩伴一样,总在戏台边玩皮影……前前后后失踪了七个人,每户人家都收到过槐木盒,盒子里要么是皮影,要么是……黑血。”
“黑血?”
林深心里一沉。
“对,像墨一样的黑血,闻着有股槐树叶的腥气。”
江澈掐灭烟,“刚才刘兰手里的盒子,要是打开,里面大概率就是黑血——那是‘勾魂’的信号,说明老赵己经被戏台‘收’了。”
林深沉默了。
他不是迷信的人,可从进槐巷到现在,所有的事都透着诡异:突然出现的皮影、消失的工人、没信号的手机、五十年前的火灾……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像一张裹着寒气的网,让他喘不过气。
“我得去戏台看看。”
林深突然说。
“你疯了?”
江澈拉住他,“现在去戏台,跟送命没区别!”
“老赵可能还活着。”
林深挣开他的手,眼神坚定,“就算他不在,戏台那里也一定有线索。
你要是怕,可以在巷外等我。”
江澈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几秒,还是抓起相机包跟了上去:“你不懂槐巷的规矩,我跟你一起去——但记住,到了戏台,别说话,别碰任何东西,尤其是皮影和槐树叶。”
两人重新走进槐巷,风更冷了,巷里的矮房像是活了过来,门窗缝隙里的光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里面眨眼睛。
走到戏台前,林深突然停住脚步——刚才空无一人的戏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人影站在戏台中央,背对着他们,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戏服,长发垂到腰际,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风卷着红绸飘起来,挡住了人影的大半身子,只能看到他的手指——又细又长,皮肤是不正常的青白色。
“别出声。”
江澈捂住林深的嘴,拉着他躲到戏台侧面的柱子后,“是‘皮影人’——不是真的人,是戏班的亡魂附在皮影上变的。”
林深的心脏狂跳,透过柱子的缝隙,他看到人影慢慢转过身——那不是人的脸,而是一张用牛皮做的皮影脸,涂着鲜艳的油彩,左眼的位置,有一道裂开的缝,缝里渗着暗红的液体,像血。
人影手里拿着一个皮影,是个武生,和林深早上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慢慢举起皮影,对着戏台前的老槐树,像是在表演一场没人看的戏。
就在这时,林深的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是他的手机,信号竟然恢复了!
他刚想拿出来打电话,就听到人影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戏腔,调子和他早上听到的一样,却更凄厉,像是在哭。
江澈突然拉着他往后退:“走!
他发现我们了!”
两人转身往巷外跑,身后的戏腔越来越近,像是有人在跟着他们。
林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戏台前的槐树叶纷纷落下,拼成了一个皮影的形状,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