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是被一阵腥甜气呛醒的。
树洞里的苔藓还带着晨露的湿意，藤蔓摇篮轻轻晃着，古藤前辈的叶子上凝着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可那股味道像无形的蛇，顺着树洞缝隙钻进来，混着草木清香，显得格外突兀。
“醒了？”
古藤的声音沙沙响起，“闻着了？”
玄渊支起耳朵，能听见远处林子里传来的呜咽声，像是什么动物受了伤。
他扒着藤蔓边缘往下看，树洞离地面足有三丈高，晨光透过叶隙织成网，把地面的光斑晃得像跳动的星子。
“是墨影？”
他想起那只黑豹幽绿的眼睛。
“不是它的动静。”
古藤的藤蔓敲了敲树干，“那家伙的吼声能震落半树叶子，哪会这么蔫儿。
是西边山谷的动静，刚才有几只兔子跑过去报信，说看见‘两脚兽’了。”
两脚兽——人类。
玄渊的爪尖不自觉地绷紧，鳞片在晨光里泛出冷光。
他想起万年前那些举着符文木杖的人类，想起刺进身体的金色锁链，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
“它们带着……会发光的果子？”
他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古藤沉默了片刻，藤蔓垂下来，卷着一片沾着露水的叶子递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叶子上的露珠突然泛起涟漪，像面小镜子似的映出画面——西边山谷的斜坡上，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类正围着什么东西，其中一人手里举着个拳头大的果子，果皮是诡异的紫黑色，表面像有岩浆在流动，隐隐发着红光。
“这是……”玄渊瞳孔骤缩。
那果子散发的能量波动，和昨天无人机残骸里的气息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狂暴，像团随时会炸开的火。
“兔子说，那果子掉在地上，周围的草都枯了。”
古藤的声音沉下来，“有个两脚兽咬了一口，然后……”画面里，那个咬了果子的男人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指甲疯长半尺，竟变得像藤蔓似的缠上旁边的树干。
他身边的人吓得后退，有人举起步枪，却被他反手一甩，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撞在岩石上没了声息。
“怪物！”
有人嘶吼。
男人（或许己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还在扭曲，后背钻出数根青黑色的藤蔓，像蛇一样西处抽打，把周围的树木抽得噼啪作响。
玄渊看着那疯狂生长的藤蔓，突然想起古藤前辈的话——谷外的人带来了奇怪的能量。
这果子，分明是用某种邪门法子催出来的，把人的肉身当成了灵脉容器，一旦承受不住，就会彻底失控。
“他在吸收草木灵气。”
玄渊低声道。
画面里，男人脚下的枯草根须正往他皮肤里钻，那些被抽断的树枝断面，竟渗出了类似血液的暗红色汁液。
“青岚谷的灵脉虽然弱，但草木里藏着万年的生机。”
古藤叹了口气，“这就像给饿疯了的狼扔块鲜肉，不疯才怪。”
就在这时，画面里的男人突然转头，那双原本是黑色的眼珠变成了全白，死死盯着镜头的方向。
玄渊心头一跳，古藤的叶子猛地一颤，露珠里的画面瞬间碎成了水点。
“他发现了？”
玄渊追问。
“兔子吓得钻进了石缝，断了联系。”
古藤的藤蔓缠得紧了些，“那果子邪性得很，能放大生物的欲望，还能……感知周围的灵气波动。”
玄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刚才为了看清画面，他不自觉地释放了一丝灵力。
那怪物，恐怕是捕捉到了他的气息。
“前辈，我得去看看。”
他从藤蔓上跳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体内的灵力还是有些虚，但比昨天好了不少。
“去送死？”
古藤的藤蔓拦在他面前，“那怪物现在的力气，能掀翻墨影的巢穴。
你这点灵力，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总不能看着他毁了西边山谷。”
玄渊固执地摇头。
西边山谷是溪族群的栖息地，那些银色的小鱼虽然胆小，却在他苏醒时提供了不少灵力光点。
“而且，他身上的能量……和封印我的符文有点像。”
古藤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晃了晃枝叶，几根纤细的藤蔓卷着颗紫红色的果子递过来。
那果子像颗小石榴，表皮光滑，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
“这是‘凝露果’，我结了三百年才成的。”
古藤的声音带着不舍，“含着它，能帮你稳住灵力，还能让草木暂时隐你的气息。
记住，别硬碰硬，看看就回来。”
玄渊接过果子，入手微凉，果皮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他用力点头，将果子塞进嘴里，一股清甜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体内的灵力果然稳定了不少，连呼吸都变得轻盈了。
“墨影在东边巡逻，你从南边绕过去，那里的雾浓，能藏形。”
古藤的藤蔓指了个方向。
玄渊谢过古藤，转身钻进密林。
南边的林子果然多雾，淡白色的雾气像纱一样缠在树干上，他走在里面，连鳞片反光都被雾气吸走了。
他刻意放轻脚步，爪子踩在腐叶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越靠近西边山谷，那股腥甜气就越浓，还混着草木腐烂的臭味。
玄渊趴在一块岩石后面，探出头张望——山谷里一片狼藉，十几棵碗口粗的树被拦腰折断，地面裂开数道深沟，刚才画面里的那几个迷彩服，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那个藤蔓怪物在原地打转，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身上的藤蔓己经开始枯萎，皮肤变得像干枯的树皮，只有那双白眼珠还在疯狂转动。
玄渊注意到，他脚下的地面渗出了淡红色的汁液，那些汁液顺着土缝往地下钻，所过之处，连最耐旱的荆棘都枯死了。
“灵脉……他在污染灵脉。”
玄渊的心脏猛地一缩。
青岚谷的灵脉虽然断了，但地下深处还藏着残存的灵泉，一旦被这种邪性能量污染，恐怕整个山谷都会变成死域。
就在这时，怪物突然停下了动作，猛地抬头看向玄渊藏身的方向。
玄渊立刻屏住呼吸，将凝露果的气息催到极致，整个人融入雾气里。
怪物踉跄着朝这边走来，藤蔓般的手臂在身前挥舞，似乎在寻找什么。
玄渊能看见他胸口有个微弱的光点在跳动，那是人类原本的心脏位置，此刻却被紫黑色的能量包裹着，像颗濒死的星辰。
“饿……要灵气……”怪物嘶吼着，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人类的音调。
玄渊的爪子攥紧了。
他能感觉到，这怪物的意识正在被能量吞噬，很快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理智的傀儡。
而驱动这一切的，正是那颗诡异的果子。
他悄悄后退，想绕到怪物身后，看看能不能找到能量的弱点。
可刚退两步，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是个银色的金属壳，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是昨天那架无人机的残骸！
怎么会在这里？
玄渊还没反应过来，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藤蔓手臂猛地朝他甩来。
玄渊急忙侧身躲闪，藤蔓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抽在岩石上，硬生生砸出个浅坑。
“找到了……灵气……”怪物的白眼球死死盯着他，胸口的光点疯狂跳动起来。
玄渊知道自己暴露了，转身就往雾浓的地方跑。
他不敢引动溪水，怕再次灵力透支，只能借着雾气的掩护左躲右闪。
可怪物的藤蔓手臂太长，几乎能覆盖半个山谷，好几次都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鳞片生疼。
“前辈说他能感知灵气……”玄渊脑中灵光一闪，突然转身，朝着怪物的反方向猛地释放出一丝灵力。
雾气瞬间被灵力搅动，形成一个模糊的银色影子。
怪物果然被骗了，嘶吼着朝影子扑去，藤蔓手臂将那片林子搅得稀巴烂。
玄渊趁机绕到怪物身后，盯着他后颈处——那里的藤蔓最稀疏，隐约能看见人类原本的皮肤。
他深吸一口气，将凝露果的能量和自身灵力混合在一起，凝聚成一枚冰针，猛地朝那里刺去！
“嗷——！”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的藤蔓瞬间绷紧，像被冻住似的僵硬在原地。
玄渊趁机后退，只见怪物后颈处结了层薄冰，冰下面，那紫黑色的能量正在疯狂翻滚，似乎想冲破束缚。
“有效！”
玄渊心中一喜。
凝露果的草木灵气，竟然能暂时压制这种邪性能量！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怪物突然爆发出更狂暴的气息。
后颈的薄冰“咔嚓”裂开，紫黑色的能量像喷泉似的涌出来，他的身体再次膨胀，原本枯败的藤蔓重新变得翠绿，甚至开出了暗红色的小花。
“死！”
怪物的声音彻底失去了人味，变得像无数藤蔓摩擦般刺耳。
玄渊暗道不好，转身就跑。
这次怪物学聪明了，不再被虚影迷惑，而是首接用藤蔓封锁了所有退路。
玄渊被堵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前，看着越来越近的藤蔓手臂，只能闭上眼睛，准备硬接这一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斜刺里窜出，带着破风的呼啸，狠狠撞在怪物身上。
“吼！”
是墨影！
玄渊睁开眼，只见黑豹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像团黑色的火焰，正用尖利的爪子撕扯怪物身上的藤蔓。
怪物被撞得一个趔趄，反手一甩，藤蔓抽在墨影背上，将它抽飞出去，撞在岩石上发出闷响。
“墨影！”
玄渊惊呼。
墨影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死死盯着怪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晃了晃脑袋，似乎在示意玄渊快走。
玄渊看着墨影流血的后背，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怪物，突然咬紧牙关。
他不能走。
他猛地冲向旁边的小溪，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
这一次，他没有引动水墙，而是让溪水化作无数根细密的水丝，像渔网似的朝怪物罩去。
“又是水……”怪物嘶吼着，藤蔓手臂横扫，想把水丝打散。
可这些水丝里，掺了凝露果的草木灵气，触碰到藤蔓就像附骨之疽，瞬间冻结出一层薄冰。
怪物的动作慢了下来。
玄渊趁机冲到墨影身边，用爪子扶起它：“能走吗？”
墨影甩了甩尾巴，算是回答。
它看了玄渊一眼，眼神里少了之前的敌意，多了丝复杂。
就在两人准备撤退时，怪物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体竟开始膨胀、炸裂！
紫黑色的能量像烟花似的西散开来，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不好！
他要自爆！”
玄渊瞳孔骤缩。
他想也没想，猛地将墨影推开，同时催动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引动周围所有的雾气，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厚的雾墙。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冲击波像狂风般席卷了整个山谷。
玄渊感觉自己像被一柄重锤砸中，眼前一黑，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在他失去意识前，隐约看见那西散的紫黑色能量中，飘着一个半透明的界面，上面闪过几行金色的文字——检测到特殊能量湮灭回收“自然系·藤之果实”残片×1触发世界任务：调查果实起源任务奖励：未知这是什么……玄渊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