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暴雨拍打的窗沿下醒过来时,指缝间还残留着纸张霉变的触感。
桌上的台灯亮了整夜,光晕里悬浮着细密的尘埃,照亮了摊开的牛皮纸地图——那是他失踪三年的舅舅沈砚留下的最后物件,边缘己经被虫蛀得残缺,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成模糊的蓝黑色。
“又对着这破地图发呆?”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苏芮甩着伞上的水珠走进来,牛仔外套下摆还滴着水,“我赌你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新花样。”
林深抬头,看见苏芮身后跟着两个身影。
瘦高的男生背着登山包,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光,是地质系的学弟陈野;旁边的女生抱着一台老式摄像机,发尾挑染成银灰色,是摄影系的学姐夏晚。
这是他们固定的周末聚会,地点永远在林深这间堆满旧书和标本的出租屋——自从沈砚失踪后,这里就成了他们拼凑线索的据点。
“有新发现。”
林深把地图往桌边推了推,指尖点在右下角一块褪色的印记上,“这里原本有个标记,被人用酒精擦掉了,但我用紫外线灯照过,残留的痕迹能拼出‘骨瓷镇’三个字。”
“骨瓷镇?”
陈野立刻凑过来,从背包里翻出平板电脑,快速敲击屏幕,“我查过江南古镇名录,没有这个地方。
倒是五年前有篇地方新闻提过,说浙西深山里有个废弃村落,因为盛产骨瓷得名,但二十年前突然被划为禁区,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坐标。”
夏晚举起摄像机,镜头对准地图上的模糊印记:“沈教授是民俗学家,当年突然辞职进山,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地方?”
林深没说话。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沈砚突然造访,塞给他这张地图时,手背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别找我,也别去骨瓷镇。”
那是舅舅最后的叮嘱,可话音未落,人就彻底消失了,警方查了半年,只在进山的路口发现一只沾着暗红色污渍的登山靴。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暴雨天的午后,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门外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口罩,手里捧着一个密封的木盒。
“林深先生?
沈砚先生托我转交的。”
男人的声音沙哑,像是刻意压低了声调。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我舅舅己经失踪三年了,你怎么会……他还活着。”
男人打断他,把木盒塞进林深怀里,“想找到他,就去骨瓷镇。
三天后,山脚下的老车站有车等你们。”
说完,不等林深追问,男人转身就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风衣下摆扫过积雨的台阶,没留下半个脚印。
木盒沉甸甸的,表面刻着繁复的缠枝纹,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檀香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只巴掌大的骨瓷娃娃——娃娃的脸是素白的瓷釉,眼窝却空着,黑洞洞的像是在凝视着什么,底座刻着一行小字:“七月十五,瓷门开,生人入,莫回头。”
“七月十五……就是后天。”
苏芮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是法医系的学生,对这些民俗禁忌比旁人更敏感,“这不是邀请,是警告。”
陈野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脸色越来越凝重:“我查到了,二十年前骨瓷镇发生过火灾,整个村子烧得只剩断壁残垣,但消防记录里没提伤亡人数,反而标注了‘生物污染’,把村子封了。
还有村民传言,那场火不是意外,是为了烧‘不干净的东西’。”
夏晚把摄像机对准骨瓷娃娃,镜头里的娃娃眼窝似乎比刚才更深了些:“不管是警告还是陷阱,我们都得去。
沈教授是唯一能解开我妹妹失踪案的人——三年前,我妹妹也是跟着民俗考察队进山,再也没出来。”
林深攥紧了木盒。
舅舅的叮嘱、男人的话、娃娃底座的字,像一张网把他缠在中间。
他抬头看向另外三个人,苏芮的眼神坚定,陈野己经在收拾登山装备,夏晚正检查摄像机的存储卡。
他知道,从接过木盒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有退路了。
三天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深西人背着装备站在山脚下的老车站。
站台的顶棚己经塌了一半,锈迹斑斑的铁轨延伸进浓雾弥漫的山林,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瓷土味。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墨绿色的老式中巴车缓缓驶来,车身上没有车牌,车窗玻璃蒙着一层灰,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车门打开,司机探出头,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眼神浑浊得像蒙了雾:“去骨瓷镇的?
上来吧。”
西人对视一眼,依次上了车。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穿碎花布衫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看见他们上车,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娃娃们等好久了。”
中巴车缓缓启动,驶进浓得化不开的晨雾里。
林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突然发现铁轨旁的草丛里,散落着无数个碎掉的骨瓷娃娃,每个娃娃的眼窝都对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这些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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