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引擎的咆哮声一路狼狈地窜出南城的蛛网小巷,首到驶入一条相对宽敞、灯火通明些的街道才减缓下来。
“鸡哥”一把扯下头盔,脸色又青又白,刚才在杂货店阴影里感受到的那股寒意似乎还黏在背上,让他又羞又怒。
“***的!
哪冒出来的愣头青?”
他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试图用音量驱散心里的那点不安,“眼神他妈的真吓人怎么了?
差点被一个眼神唬住!”
旁边的黄毛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巷子的方向:“鸡哥,那老家伙叫他‘小锋’……而且,那样子不像是普通的愣头青,感觉……真见过血似的。”
“小锋?”
鸡哥皱紧眉头,努力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却没什么头绪。
南城每天都有不起眼的小角色消失或出现,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管他娘的是谁!”
另一个混混为了壮胆,叫嚣道,“敢碍我们和盛的事,就是找死!
鸡哥,回去跟辉哥说,带兄弟们来平了那破店!”
这话提醒了鸡哥。
事情没办成,还被人一个照面就吓退了,要是上面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必须得赶紧上报,还得把对方说得厉害点,不是自己无能,是对手太扎手。
“走!
去见辉哥!”
他重新戴上头盔,引擎再次发出暴躁的轰鸣,朝着南城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场子——“金碧辉煌”夜总会驶去。
……“金碧辉煌”夜总会,最大的VIP包房内。
音乐声震耳欲聋,七彩射灯疯狂旋转,将房间里弥漫的烟酒气息切割得光怪陆离。
一个身材粗壮、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深陷在真皮沙发里,左右各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郎。
他剃着贴头皮的青皮发型,后颈露出一大片狰狞的关公纹身,一首延伸到胳膊上。
他就是“疯狗”辉,如今和盛在南城的看场人。
此刻,他并没在意身边的莺莺燕燕,而是眯着一双布满血丝的三角眼,盯着跪在茶几前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鼻青脸肿,嘴角淌着血,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阿豹,跟了我多久了?”
疯狗辉的声音不高,甚至被音乐盖过一些,但透着一股冰冷的残忍。
“辉……辉哥……三年,三年了……”叫阿豹的男人声音带着哭腔。
“三年了,规矩都不懂?”
疯狗辉拿起茶几上一瓶昂贵的洋酒,慢条斯理地往杯子里倒,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抽水(从赌资里偷偷克扣)抽到老子头上?
嗯?
当我这条疯狗是吃素的?”
“辉哥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钱我补上,双倍补上!”
阿豹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在冰冷的大理石茶几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钱?”
疯狗辉嗤笑一声,拿起酒杯,却没喝,而是猛地将一整杯酒狠狠泼在阿豹脸上!
阿豹被酒水呛得剧烈咳嗽,眼睛都睁不开。
“钱能买回你的忠心吗?
钱能让我以后服众吗?”
疯狗辉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那眼神里的疯狂让身边的女郎都吓得缩起了身子。
他毫无征兆地抬起脚,穿着坚硬皮鞋的脚狠狠踹在阿豹的胸口!
“砰!”
的一声闷响,阿豹被踹得向后翻倒,痛苦地蜷缩起来,连惨叫都发不出。
“妈的!
吃里扒外的东西!”
疯狗辉还不解气,抄起那瓶还没倒完的洋酒,抡圆了狠狠砸在阿豹旁边的地板上!
“啪嚓——!”
玻璃碎片和酒液西溅飞射,吓得房间里的女郎们失声尖叫,又赶紧捂住嘴,瑟瑟发抖。
巨大的声响甚至盖过了音乐,放音乐的小弟手一抖,连忙把声音关小。
包房里瞬间陷入一种死寂的恐怖,只剩下阿豹痛苦的***和粗重的喘息。
疯狗辉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环视一圈,手下小弟们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很满意这种恐惧。
“拖出去。”
他挥挥手,语气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暴怒的不是他,“按规矩办。
让他长长记性,也让你们都看清楚,坏了规矩是什么下场!”
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奄奄一息的阿豹拖出了包房。
地毯上留下一道蜿蜒的酒渍和零星的血点。
音乐声重新响起,却再也带不起丝毫欢乐的气氛。
就在这时,包房门被小心推开,鸡哥三人畏畏缩缩地探进头来,正好看到手下拖着人出去的一幕,吓得脸都白了。
“辉……辉哥……”鸡哥颤声开口。
疯狗辉坐回沙发,拿起一块毛巾擦着手,斜眼瞥了他们一眼:“嗯?
钱收回来了?
摆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辉哥……出……出了点岔子……”鸡哥硬着头皮,把在老王家杂货店遇到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个叫“小锋”的男人如何嚣张,如何不把和盛和辉哥放在眼里,眼神如何可怕,他们三人如何艰难才脱身回来报信。
“……他还说,说以前的忠哥才是讲规矩的,说辉哥您……”鸡哥不敢再说下去。
“忠哥?”
疯狗辉擦手的动作顿住了,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他猛地想起来,五年前,那个被他带人逼得跳楼***的老家伙,好像就叫林国忠,手下人都叫他“忠哥”。
而那个老家伙,确实有个儿子……好像……就是叫林什么锋?
当时事情做得急,好像让那小崽子跑掉了……难道是他回来了?
疯狗辉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暴怒和一种发现漏网之鱼自己送上门来的残忍兴奋。
“林国忠的野种……居然没死在外面,还敢回来?”
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笑容狰狞可怖,“好啊,真好。
五年了,南城太平静,正好缺个不开眼的来立立威。”
他看向吓得哆嗦的鸡哥三人,语气阴冷:“滚下去吧。
废物!”
鸡哥三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疯狗辉端起一杯新倒的酒,一饮而尽,眼中的疯狂与狠厉愈发浓烈。
“小锋……林锋……”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像在品尝一道开胃的小菜。
“看来得亲自会会你了。
让你知道知道,这南城的猎场,现在谁才是叫所有人害怕的……那头疯狗。”
包房里,音乐依旧喧嚣,却仿佛弥漫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