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市的夜晚,从来不是纯粹的黑暗。
霓虹灯像流淌的血管,在高楼大厦间蜿蜒穿梭,将天空染成一种暧昧的紫红色。
地面上,车流是另一条光河,引擎的低吼是这座城市永恒的背景音。
这里是猎场。
光鲜亮丽,是猎物的迷梦;阴影交错,是猎手的舞台。
一架国际航班穿透厚重的云层,降落在海都市国际机场。
旅客们熙熙攘攘,脸上写着疲惫或兴奋。
人群中,一个男人显得格外沉默。
他叫 林锋。
身材高挺,穿着简单的黑色夹克和深色长裤,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他手里只提着一个轻便的旅行袋,步伐稳健,眼神平静地扫过机场大厅的一切,像是在确认记忆中的坐标。
五年了。
离开时,他是仓皇逃离的丧家之犬;归来时,他己是一把敛入鞘中的利刃,锋芒内藏,却煞气逼人。
没有人来接他。
他穿过人群,像一尾鱼滑入大海,融入海都市夜晚潮湿而冰冷的空气里。
他坐上出租车,司机热情地搭话:“老板,去哪?”
林锋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沉默了片刻,报出一个地址。
“城南,老棉纺厂路。”
司机的热情瞬间冷却了些许,甚至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那条路,是海都市有名的“三不管”老城区,混乱、破败,是这座城市光鲜表皮下一块顽固的癣。
车越往南开,霓虹越少,灯光越暗。
现代化的高楼被低矮、拥挤的旧楼取代,墙壁上爬满了斑驳和涂鸦。
林锋在一处巷口下车。
脚下的路不再平坦,空气里弥漫着旧垃圾和潮湿霉菌混合的味道。
他循着记忆,走向巷子深处一栋孤零零的老旧二层小楼。
楼下的“老王杂货”还开着门,招牌歪斜,灯光昏暗。
林锋推门进去,门上的风铃发出喑哑的碰撞声。
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抬起头,原本浑浊的目光在接触到林锋脸的瞬间,骤然凝固。
他手里的报纸滑落在地。
“王伯。”
林锋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你……你是……小锋?”
老王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跌撞着从柜台后跑出来,一把抓住林锋的胳膊,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真的是你!
你……你还活着?!”
“嗯,活着。”
林锋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笑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王伯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泛红,“这些年,你去哪了?
我们都以为你……去了些地方,学了点东西。”
林锋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深究的意味。
他转移了话题:“楼上,还空着吗?”
“空着!
一首给你留着呢!”
王伯连忙点头,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林锋接过钥匙。
冰凉的金属触感,却仿佛带着旧日时光的温度。
“最近……怎么样?”
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王伯脸上的激动迅速褪去,换上了一抹忧虑和恐惧。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漆黑的巷子,压低声音:“变了,小锋,全变了。
自从你走了以后,‘和盛’的人就彻底占了城南。
现在……现在是‘疯狗’辉在看这场子。”
“疯狗辉?”
林锋的眼中,一丝寒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对,那家伙就是个疯子!
下手黑得很,收数(收保护费)往死里收,一点也不讲旧日的规矩。”
王伯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你回来……千万要小心。
别让他们知道。”
林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拍了拍王伯的肩膀,转身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楼上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布满灰尘。
但窗户正对着狭窄的巷道,视野虽窄,却足以观察外面的动静。
他放下行李,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窗外,死寂的巷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摩托车引擎声,以及几声醉醺醺的叫骂。
几个穿着花哨、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青年晃荡着走过,用力踹了一下路边的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哐当声。
他们是“和盛”最外围的喽啰,是这片猎场里最低等的鬣狗,却己然觉得自己是不可一世的主人。
林锋吐出烟雾,眼神在烟雾后变得冰冷而锐利。
猎场。
他回来了。
而猎杀,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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