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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崖底余生:猎户援手

发表时间: 2025-08-25
水是冷的,刺进骨头里。

陈昭趴在浅滩上,半边身子泡在水里,嘴贴着泥石,喉咙里全是腥气。

他动不了,连手指都像被钉住,只有胸口还在一起一伏,慢得像是随时会停。

右手还攥着那把短刀,刀柄湿滑,血和泥混在一起,黏在掌心,他却没松。

头撞在石头上,嗡嗡响。

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耳朵里灌满了水声,哗啦啦地响,远了又近。

他不知道自己被冲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地方是生是死,只知道不能闭眼。

一闭,可能就再也睁不开。

他咬牙,牙龈发酸,从喉咙底挤出一口气,撑着胳膊想爬。

可刚一动,肋骨就炸开似的疼,像是有根铁条在里面来回拉扯。

他闷哼一声,又趴回去,鼻尖蹭到碎草和烂泥。

不知过了多久,风从洞口灌进来,带着雪味。

他打了个哆嗦,体温一点点被抽走,西肢开始发麻。

脚步声踩在碎石上,不急不慢。

一根铁头拐先探进水里,戳了戳他的脖子。

接着一只手搭上他肩头,试了试骨头有没有断。

那人没说话,弯腰,用左臂卡住他腋下,拖。

陈昭被拖上干地,后背蹭过粗石,擦破的皮***辣地疼。

他想挣扎,可力气像被抽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翻过来,脸朝上。

是个老头,独臂,披着兽皮,脸上全是沟壑,眉毛结了霜。

他蹲下,用拐杖挑开陈昭湿透的衣领,看了眼脖颈脉搏,又掰开眼皮看了看。

“还没死。”

老头嗓音像砂纸磨木头,“命比耗子还硬。”

他转身走开,不多会儿抱来一堆干草和枯枝,在三步外点起火。

火苗窜起来时,陈昭的瞳孔缩了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老头端来一碗热汤,掰开他嘴就往里灌。

汤是肉熬的,混着草根味,烫得他喉咙发痛,可那点热气顺着食道下去,像是一根线,把五脏六腑重新连上了。

“喝完再死。”

老头把碗塞进他左手,“死也死利索点。”

陈昭没吐,一口一口咽下去,胃里渐渐有了知觉。

半夜里发起高烧,浑身打摆子,老头用凉石压他额头,又拿酒擦身。

他迷迷糊糊听见一句:“断了两根肋,肩窝脱了,能活下来,是你祖上没干缺德事。”

之后几天,他醒一阵,昏一阵。

每次睁眼,火堆都在,老头坐在对面,削木头,抽烟,或者盯着他看。

喂药,换布条,翻身子,全用一只手,利索得不像个老人。

第三天夜里,他终于能坐起来。

背靠着岩壁,火光映在脸上,他低头看自己缠满草药的胸口,右臂吊在布条上,动不了。

短刀靠在腿边,刀身锈了一道,但刃口还在。

“你想活?”

老头突然问。

陈昭点头。

“那就别装死。”

老头把一根木棍扔到他脚边,“能动就动,不能动也得动。

山里没人救弱的,只有自己扛起来,才算活着。”

陈昭没说话,伸手去够那根棍。

疼得额头冒汗,指尖才碰到,用力一抓,撑着站起来。

腿软,晃了两下,靠着墙才没倒。

第一天,他只能站一炷香时间。

第二天,能走三步。

第三天,他扶着墙,开始抬腿,下蹲,再起。

动作慢,每一下都牵动伤处,可他不停。

老头在旁边剥兽皮,头也不抬,偶尔说一句:“桩要沉,气要匀。

你爹教过你这个。”

陈昭一顿:“你认识我爹?”

“不认识。”

老头继续刮皮,“可你这步子,是镖师的根子。

边城一带,练这个的不多。”

陈昭没再问。

他靠着记忆,一点点复原父亲教过的“陈家桩步”,还有那三式短打——劈、撩、格。

动作变形,力道不足,但他坚持每天练,哪怕练完就瘫在地上喘。

老头看他练,也不拦,只在某天递来一块烤熟的兽肉:“吃,不然没力气。”

陈昭接过,咬了一口。

肉粗,难嚼,但他咽下去了。

雪开始下,封了洞口。

风在岩缝里打转,呼呼地响。

两人围着火堆,老头烤着新打的山兔,油滴在火里,噼啪炸响。

“三十年前,”老头忽然开口,“也有个后生,从崖底爬上来。”

陈昭抬头。

“那晚天机阁塌了,雷劈了山头,火光冲天。

第二天有人在谷底发现他,浑身是伤,却没死。

他说他‘看见了路’,别人当他是疯。”

陈昭手指一紧,捏住了刀柄。

“后来呢?”

他问。

“后来?”

老头冷笑一声,“他再没说过那句话。

第二年,死了。

被人割了喉咙,扔在河滩上。”

火堆跳了一下,映得老头半张脸明半张脸暗。

“命硬的人,总爱往绝处走。”

他盯着火,“可命太硬,也招天妒。”

陈昭没吭声。

他想起坠崖那一刻——刀劈下来,时间像是停了,心跳一声一声数得清,他看见枯藤,看见石缝里的光,听见水声。

那不是运气,也不是本能。

是某种东西,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他低头看手。

掌心结了痂,指节崩裂过的地方还泛红。

那感觉又来了,像根线,从骨头里往外扯。

“你也‘看见’过?”

老头忽然抬头,眼神锐利。

陈昭没回答。

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那种事,说出口就变了味。

老头也不追问,只把烤肉翻了个面,淡淡道:“山里活命,不靠狠,靠熬。

你要是真有那本事,就别浪费它。

活着,比什么都强。”

雪越下越大,洞口被堵了大半。

陈昭靠在墙边,慢慢活动右肩。

脱臼的地方还在疼,但己经能抬到齐胸。

他抓起短刀,试着挥了一下。

刀风割破空气,声音很轻。

他闭眼,回想父亲最后那一刀——不是拼命,是决意。

货不能丢,人不能退。

火光映在刀刃上,一闪。

他睁开眼,把刀插回腰侧,慢慢站起来,走到洞口,用手扒开积雪。

外面一片白,山影模糊,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他站了很久,首到老头在背后说:“明天,我教你认药。”

陈昭回头。

“伤要养,可不能光等。”

老头拄着拐,走近,“山里有活路,就看你能不能找。”

陈昭点头。

老头转身回火堆旁,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看了两眼,又塞回去。

什么也没说。

陈昭没看见。

他正低头检查刀柄,发现缠绳松了一圈,便用左手一点点重新绕紧。

绳结打好时,火堆里一根木头断了,火星溅到他鞋面上,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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