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远方独唱

“再见啦，轩崽。”“再见。”“我会想你的，记得给我邮明信片和好吃的腊肠，

还要每周三和周日打电话，还有冰箱里的剩菜不要放，

下雨骑车记得带雨衣和伞……”“好啦 好啦 记住啦。”窗户全部敞开着，

夜里风开始呼啸。阳台上的花盆被风吹掉在地上整个碎裂开，外面下起了暴雨。

我从梦中安稳地醒来，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安安静静……这是离开允崽的第235天。

也是颓废生活开始后的第235天。我逃离了原先的社交圈子，不再出去跟朋友吃吃喝喝。

收的消息也往往已读不回，除了每周仍会给爸妈报平安，朋友圈关于我的消息越来越少。

我如同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朋友群里逐渐开始有人问，轩子，你最近在哪里，在干什么，

怎么跟消失了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到最后竟然憋出了一句。没错，我消失了。

……三年前，大四，二月，杨柳春风。那天第一次遇见允崽。

假期结束我蹬着共享单车手拉皮箱在回学校的路上，乘着林荫小道中悠扬的风和上课铃声，

一路哼着歌长驰。手机QQ忽然闪过一条消息。好友“环游全世界”发消息对我说，

你知道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对喽，是人死了，钱没花！！！消息一闪而逝，

好友“环游全世界”突然撤回了他的消息。他换了个口吻接着说，哥们我反悔了。

人生最大的痛苦原来不是钱没花，原来是摔倒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一个人默默地受伤和哭泣！

！！我看着QQ闪烁的头像，愣了半天。我心想，环游老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抽象，

什么无人问津？什么哭泣？这是你一个大老爷们该说出来的话吗？真矫情。车子一路疾驰，

像一艘小船，划过树叶的海洋，在阳光的波浪中跌宕，斑驳的光从缝隙中透下来，

照耀在我的脸上。我享受着时间，享受着空闲的生命。但有那么恍惚的刹那，

在婆娑的树影间，我好像……抓住了命运！打开QQ消息，

我瞥了一眼好友“环游全世界”的消息，里面配了一张照片。

一辆黑色的九号电瓶车撞在树上，车头裂开，一只小巧白色运动鞋被压在电动车下。

我的好友环游全世界给我看了他的车祸现场，我看着照片里电瓶车下的白鞋我有些失神，

眼睛的余光里出现了模糊的虚影。忽然间我停下车，调过车头，把车靠在树上。

又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照片？眼前？照片。眼前。照片！眼前！风徐徐而来，

吹在我的耳畔，化作成一把利剑直穿我的心脏，伴随着时光猛然间停滞了下来。

我看见了倒下的黑色九号电瓶车和一个小个子女孩坐在地上。她安安静静，不哭不闹，

宛若老僧坐禅。照片上的场景巧合的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一场再让人惊讶不过的巧合，

同样是我第一次见到……允崽。我知道用老僧坐禅这么形容女孩子不好，因为不够美。

但那时的允崽表现地风平浪静。静到让人以为是一场coser专业摄影摆拍。

事后我调侃允崽，我说那时的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冷静如老僧坐禅，真的很像世外高人。

允崽哈哈大笑说，什么嘛，我那是被摔懵了。我同样哈哈大笑。

在九号电动车撞树前允崽并不认识我。因为我们是网友，都互相披着一层偷偷摸摸的面具，

就算见面仍然不相识。如果不是这张碰巧的车祸照片，我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

那个每天都会给我分享趣事和日常牢骚，

但是有一个梦想是环游全世界的洒脱老哥背后会是个文文弱弱的可爱女孩子。谁能相信？

我帮允崽把电瓶车扶起来，问她有没有受伤。允崽没见过我，

也压根不知道我们互相有对方的好友，她表现地客气且陌生，只当我是一个陌生人，

一边向我道谢，一边又说自己没事。那时的允崽就像一只小小的逞强兔子活蹦乱跳，

展现自己刚强勇敢的一面。但我能看出来她明明心里胆怯极了。我忽然问允崽，

用了一种很熟悉的语气和口吻，却顶着一个陌生人的面孔。

我说你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为什么骑一辆比自己还要大的笨重电瓶车。

我一直记得允崽的回答。她说，因为这辆笨重的车能带她去更远的地方。远方，远方。

年轻的心儿总是向往天地的宽广。我对允崽的第一印象就是远方，

她是一个很向往远方的姑娘。我们很像，准确的说是曾经很像。曾经有一段时间，

我也想去远方看看，去外面的世界到处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美不美。

比如北极的极光是不是那么动人，爱琴海的海水是不是像钻石一样剔透。

但还没出发就已经伤痕累累。梦想的船儿因为我的双脚从此就搁浅了，再也没有远航。

离开前允崽向我道谢，而我也要赶时间去学校报到。我对允崽说，今天是我助人为乐的一天，

能不能跟我一起合张影纪念一下。允崽很诧异，当时她可能会心想我脑子是不是有泡。

但允崽还是同意了。我掏出手机比出了剪刀手，然后很快的拍了一张合影，

照片里允崽站在她的电瓶车旁，举着大拇指，而我阴谋得逞般的微笑着。

之后允崽骑着她的九号电动车，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出发，继续向她的远方。

我看着那个个子小小的姑娘，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恍惚间春风惊梦，消散了无痕。

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也是第一次合影……允崽把她的电动车开的别别扭扭，

仿佛一只勇敢的小白兔，毫不畏惧地冲向着远方，跑向她远方的梦。

我当然要把合照发给我的好友“环游全世界炫耀，分享我今日的助人为乐。我回消息说，

人生最大的痛苦也不是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哭泣，更大的痛苦是我站在了你面前，我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形同陌路。并且起我附了一张照片，是我和允崽两个人的合影。

然后我发消息又问，你明明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在网上装扮男生？我把手机合上，

拉上我的行李箱，在这场波澜的幻影中驰行。消息弹窗一条接一条。

好友“环游全世界”用消息不停的轰炸我说，我就是喜欢，因为这样好玩，而你好阴险狡诈，

竟然趁人之危，欺骗花季少女。朝着阳光，路上的风惊破一场如幻的梦，

也牵扯着心跳的律动。兴许是累了，好友“环游全世界”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

她终于发来了一条消息。好友“环游全世界”说。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李允珊。

很高兴认识你。我赶紧回复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林逸轩。

……我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喝茶，也许是认识允崽后，也许是打小就喜欢。

总之就是忘了。像这样梦见允崽不是第一次，但次次都难以割舍。天快要亮的时候，

我收拾了东西起床，一个人头顶半色星光坐在阳台上烧水泡茶。茶水咕嘟嘟冒着泡，

又很快变凉，茶几上的手机亮起来，也接着暗下去。闹钟响了，天也就亮了。越美好的梦，

痛苦就越加倍。我看一眼手机，竟然满满几百条消息。大多是昨夜大学宿舍群里发的。

有人问，听说轩子那边下了大暴雨，轩子没事吧，轩子，说话！最近在干嘛，

怎么不见得瑟了？有人回，轩子这样好长时间了，跟丫的消失了一样，你们呢，

你们最近怎么样？就这样一来一回，他们从过去扯到未来，从同学聊到公司和同事，

始终不见停下。我翻看着消息的记录，走马观花，

直到看见一个熊猫头像的人破天荒发了消息。“还没有，我努力吧。”熊猫说。只此一句，

便没有了下文。熊猫是我大学舍友，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大学经历可以用三句话短短概括。

想找对象。在找对象。和找不到对象。大四的时候，熊猫几乎成了全校的名人，

女孩儿离他远远的。因为他那时候被传疯是渣男，都说他在不停的追女孩，被拒绝，

又继续追，屡战屡败。就这样渣男的名头出现了。

事实上熊猫是我们大学宿舍之中最惨的一个人，细说起来我和允崽的开始，

也和熊猫的惨有关系。那是我和允崽第二次见面。大概是在开学后的某个周末，

熊猫准备了大捧的玫瑰花，说他喜欢的女生希望他上演一场盛大表白的深情戏码。

为此拉上我们室友五个人做群演，地址选在了女生宿舍楼下。

这场大戏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莫名传的沸沸扬扬，声势浩大几乎引起了半个学校的人围观。

女主很快登场了。可没想到的是……在女主登场的一分钟内，在我们眼睁睁之下，

女主冷漠地甩开熊猫，像是从来不认识一样，接着和另一个男生搂着肩膀扬长而去。

大庭广众下，熊猫死了。死的的很彻底。我抱着熊猫没来得及出场的玫瑰，

和其他四个室友站如丧家之犬，甚至还没缓过神明白刚刚的一分钟发生了什么。

一阵又一阵的唏嘘声中，围观的人很快散去，熊猫也不见了。我和室友走在操场，

几个人一言不发，沉浸在失败的打击中。仿佛在这件事情中死去的不止是熊猫，还有我们。

操场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自己和手里的玫瑰。允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穿着运动短袖，在操场微弱光亮的角落跳绳，美名其曰是减肥，

实际上是为了应付开学的体育测试。看到我和手里玫瑰的时候，她起初惊讶的难以置信。

我在允崽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手捧着玫瑰，昂起头，一言不发。允崽脸色有些发冷。

她看着我手里的玫瑰尴尬着说，原来群里说今天女生宿舍楼下要被打脸的男生就是你啊，

你好惨，被耍了都不知道。我沉默着，心里很疑惑。你不知道么？

这件事早就在女生宿舍群炸锅了，还有人叫我们去围观，亲眼看打脸现场，太坏了。

我更懵逼。接着允崽意识到我是真的被蒙在鼓里，拿出了手机和消息，

低头翻找聊天记录给我看。消息很快给我扒了出来。发消息的是一个性别为男的私人账号。

消息被人转发到了女生宿舍楼的大群里，原本大家都以为是一场抽象活动，

当看到楼下真的有人表白时，事情愈演愈烈。我仔细的翻看聊天记录，心越来越凉。

这……原来这真是一场被算计好的“玩弄”。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能是这样？

聊天记录里附有三张私人的对话截图，整个截图对话记录看下来我明白。

第一张对话记录截图中的双方是熊猫表白大戏中的女主的男朋友以及女主，

他知道熊猫喜欢女主，就想让女主当众羞辱熊猫，嘲笑熊猫又矮又丑自不量力。

然而女主竟然同意了。甚至还有熊猫的聊天截图，这是第二张，

连熊猫表白大戏的策划都是在女主的暗示和引导下诞生的。消息截图的第三张，

是女主的男朋友在某个群里发的消息。那个欠揍的口吻，让我脊背发凉。他说。傻x一个，

没想到吧，其实一直在手机前跟他暧昧回消息的人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