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陈无咎蹲在义庄门槛上数铜板。
七枚铜钱串成的法器,六枚生满绿锈,唯独最中间那枚泛着暗红血光——这是师父死后留给他唯一的值钱物件。
"呸!
卦象说今日有横财,财呢?
"他刚骂完,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一顶褪色的红轿子无声停在院中央。
轿帘缝隙里,缓缓探出半只惨白的手。
陈无咎瞳孔骤缩。
那指尖滴落的不是血,是凝固的胭脂。
"生意来了。
"他咧嘴一笑,反手扣住铜钱剑。
轿帘无风自起,露出张敷着厚粉的脸。
新娘装扮的女子咧开嘴,唇缝里渗出黑血:"郎君...来娶我...""省省吧。
"陈无咎甩出张黄符,"三十年前的嫁衣款式,骗谁呢?
"符纸刚沾到轿帘就燃起幽绿火焰。
新娘发出尖啸,轿子突然暴起朝他撞来。
陈无咎侧身闪避,铜钱剑划过轿厢,竟溅出几滴腥臭液体。
"有意思。
"他抹了把脸上血渍,"死透的煞还能流血?
"新娘身影忽然模糊。
陈无咎后颈一凉,耳边响起呢喃:"你的血...好香..."铜钱剑突然发烫。
陈无咎福至心灵,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剑身:"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红光暴涨。
新娘惨叫后退,嫁衣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与《青冥簿》扉页的图案一模一样。
"谁把你炼成这样的?
"陈无咎厉声质问,却见新娘惊恐地望向自己身后。
月光下,他的影子扭曲拉伸,竟化作头戴冕旒的帝王轮廓。
新娘颤抖着跪倒:"尊上...饶命...""你刚才叫谁尊上?
"陈无咎捏着新娘下巴逼问。
胭脂煞却像被无形力量扼住喉咙,嫁衣上的金纹开始剥落。
陈无咎暗道不好,连忙拍出三枚铜钱压在她天灵盖:"有话快说!
""苏州...李宅..."新娘七窍涌出黑烟,"井底...铜镜..."话音未落,整顶轿子轰然炸裂。
陈无咎被气浪掀翻,怀里《青冥簿》自动翻页,浮现出血字:”丙申年七月初七,胭脂煞,李芸娘,配阴婚而殁“"果然是人祸。
"陈无咎啐出口血沫,突然发现掌心铜钱沾血后,锈迹脱落露出暗红纹路——这根本不是铜钱,是某种兽骨磨制的法器。
柳七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臭道士!
你又在折腾什..."树精少女刚跨进门槛就僵住了。
她盯着陈无咎眉心,结结巴巴道:"你、你额头上..."陈无咎摸向眉心,触到片冰凉鳞状物。
镜中倒影显示,那竟是枚半透明的龙鳞虚影。
"有趣。
"阴影里传来沙哑笑声,"酆都的叛徒,居然沦落到捉小鬼度日。
"陈无咎猛然回头。
月光照不到的墙角,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袍人,手中罗盘正疯狂转动。
"炼煞害人,不怕遭天谴?
"陈无咎铜钱剑首指对方。
黑袍人低笑:"借煞气养龙鳞的...可不是我。
"罗盘突然射出道黑光,首取陈无咎眉心龙鳞。
柳七娘甩出藤蔓阻拦,却被黑光腐蚀得滋滋作响。
陈无咎急退三步,本能地将血铜钱抵在额前——叮!
清越龙吟声响彻义庄。
血铜钱绽放红光,竟将黑光反弹回去。
黑袍人闷哼一声,面具裂开条缝隙。
"原来如此。
"他声音陡然阴沉,"用自己骨血养法器...你比老东西还疯。
"陈无咎正要追击,地面突然钻出数十只骷髅手。
柳七娘拽住他衣领暴退:"先撤!
这人是...""百妖夜行的余孽。
"黑袍人身影逐渐虚化,"陈无咎,我们很快会再见。
"狂风过后,义庄只剩满地狼藉。
陈无咎捡起黑袍人掉落的面具碎片,背面刻着古怪符文——与新娘嫁衣上如出一辙。
"七娘。
"他突然开口,"我师父到底怎么死的?
"柳树精罕见地沉默了。
许久才道:"你超度那女煞时...用了酆都镇魂令的手势。
"陈无咎摊开手掌。
不知何时,掌心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黑色咒印。
《青冥簿》无风自动,最终停在缺失的那页位置。
泛黄的纸页上,缓缓渗出西个血字:北阴诛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