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深吸一口气,缓缓阖上双眼,将身外纷扰尽数隔绝。
心若明镜,照见周身经脉穴窍。
她引动神识,如执利刃剖开混沌,精准地捕捉到那一缕蛰伏于丹田最深处的本源之气——微弱,却异常坚韧。
前世磨砺出的意志化作无形之手,极尽耐心而不容置疑地引导着它。
那气息初时如蛰龙苏醒,慵懒滞涩。
夏南凝神定志,以神识细细温养、缓缓推动。
忽然,似冲破了某道无形关隘,气息骤然奔腾,恍若星河倒泻,在她奇经八脉内轰然流转,发出唯有她自己能感知的、隐隐风雷之声!
霎时间,异象陡生!
夺目华光自她体内迸发,非是温和辉光,而是如剑如戟般锐利的光芒,刺破室内昏暗,将她周身映照得纤毫毕现。
无数古老繁复的金色符文自虚空中凝结,环绕她飞旋不休,组成玄奥阵势,引动周遭天地灵气,形成一个小小的、却激烈汹涌的旋涡。
威压淡淡弥漫开来。
秦知屏息守在数步之外,眼中惊叹与凝重交织。
他深知这自创的轮回功法每一次运转皆如刀尖起舞,凶险远超寻常百倍。
他体内真元暗提,随时准备应变。
然而,这冲霄灵光与异常波动,在夏家这等深宅大院中,犹如暗夜烽火,无可遮掩。
几乎同时,数道强横神识自不同方向扫掠而来,惊疑、探究、忌惮,悄然落在这座僻静小院。
最快的一道,属于大长老麾下那以隐匿洞察著称的心腹影卫。
他如一抹幽影贴附高檐之后,瞳孔倒映着下方惊人景象,心中骇浪滔天!
这是何等功法?
绝非夏家传承!
更令他心神剧震的是,在那炽盛光芒照耀下,夏南平日刻意用宽大衣袍掩藏的身形轮廓与面部线条,竟流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柔美与……属于女子的纤弱!
尤其那专注坚毅的神态,更凸显出一种迥异于寻常少年的清丽。
一个荒谬而惊人的念头炸响:夏南,或许是女儿身!
影卫身形如烟消散,疾奔大长老闭关密室。
“此言当真?!”
密室中,大长老夏桀霍然睁眼,眸中精光爆射,周身气息鼓荡。
他脸上先是不敢置信,旋即化为混合了被欺瞒的暴怒与发现绝佳把柄的狂喜。
“好!
好一个瞒天过海的小孽障!
天助我也!”
他猛然起身,宽大衣袍无风自动,“击聚贤钟!
召集所有长老主事,即刻议事厅***!
今日,老夫便要清理门户!”
低沉威严的钟声九响,震彻夏家上空,意味着关乎家族存亡荣辱之大事发生。
片刻后,夏家议事厅。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沉重气压。
家族核心人物齐聚,人人面色肃穆。
大长老夏桀高踞上首,面沉如水,目光如冰刀刮过在场每一个人。
“带夏南!”
他声蕴真元,震得人耳膜嗡鸣。
夏南被两名执法弟子“请”入厅中。
她步伐沉稳,面色平静,唯目光扫过大长老那毫不掩饰杀意的面孔时,眼底掠过一丝冰冷了然。
“夏南!”
大长老先声夺人,声如雷霆,裹挟滔天怒意,“你可知罪?!”
厅内死寂,所有目光聚焦于她。
夏南微微抬眸,声音清越无惧:“南不知身犯何罪,竟劳大长老敲响聚贤钟,兴师动众。”
“放肆!”
大长老猛拍扶手,灵木座椅瞬间裂纹遍布,“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你女扮男装,欺瞒尊长,混迹宗族,玷污门风,此乃欺宗灭祖之第一大罪!
身为女子,妄修功法,触犯祖宗禁例,此乃第二大罪!
还敢说无罪?!”
满堂哗然!
惊呼、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几乎掀翻屋顶!
“女子?
夏南是女子?!”
“大长老,此事……证据确凿?”
无数道目光如实质,死死钉在夏南身上,试图找出所有属于女子的痕迹。
夏南心脏重重一沉,最坏的情况果真发生。
但她面上反而浮起一丝冷笑,脊背挺得笔首:“原来如此。
大长老,我身为女子,是父母之命,家族之需,非我本愿。
这些年来,我夏南修行刻苦,从未懈怠,所思所想皆为家族荣耀与安危,何曾做过半分有损家族之事?
女子之身,何罪之有?
修仙之道,达者为先,祖训又何曾明言禁止女子修行?”
言辞犀利,目光如炬,竟逼得几位欲附和大长老的旁系长老一时语塞。
“强词夺理!”
大长老夏桀怒极反笑,强大灵压如泰山压顶般迫向夏南,“巧舌如簧也改不了你违背族规铁律之实!
今日若不将你这孽障废去修为,逐出家门,夏家祖训何在?
家法何存?!
执法弟子,还不动手!”
两名气息彪悍的弟子应声上前,真元涌动,便欲拿下夏南。
“我看谁敢!”
清喝如裂帛自厅外传来,下一瞬,一道身影如流光掠入,稳稳护在夏南身前。
正是秦知。
他面如寒玉,目光扫过被其气势所慑、踉跄后退的执法弟子,最终迎向大长老几乎喷火的目光,拱手一礼,从容而坚定:“晚辈逍遥派秦知,见过夏大长老,各位前辈。”
“逍遥派”三字,如带奇异魔力,让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一凝。
几位长老面露惊容,交换眼神。
大长老眼角狠狠抽搐,强压怒火:“秦知小友,此乃夏家内务,你逍遥派的手,是否伸得太长了?”
秦知淡然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大长老言重。
夏南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更于仙途有非凡天赋际遇,乃晚辈挚友。
今日见挚友蒙冤,秦某无法坐视。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声传全厅:“夏家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忧未平。
此刻因循守旧,自断臂膀,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夏南之能,远超诸位想象,他日必是家族擎天之柱。
若因陈规旧俗而错失,甚至逼反,届时悔之晚矣者,又该是谁?”
话语平和,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更暗指大长老别有用心。
厅内顿时响起压抑议论。
大长老脸色青白交错,胸膛剧烈起伏。
逍遥派的名头他不得不忌惮,更恼秦知几乎撕破他伪装,将他置于为私利不顾大局的境地。
他死死盯着秦知,又剜向夏南,眼中杀机与忌惮交织。
僵持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冰冷话语:“好……很好!
逍遥派高足既如此维护……”他话语一顿,一字一顿,充满不甘与威胁:“今日,便给你逍遥派这个面子!
但,夏南,你身份之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禁足思过,无我之令,不得踏出院落半步!
所有修炼资源,即刻停供!
此事,绝、不、就、此、作、罢!”
厅内气氛依旧冰封。
夏南与秦知并肩而立,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大长老及其党羽方向那冰冷刺骨、怨毒无比的目光,如同无数毒蛇,丝丝吐信。
暂时危机虽过,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并非结束,而是一场更激烈、更凶险的权谋之争与生存之争的开始。
家族的暗流,己化为惊涛,狠狠拍向了孤立无援的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