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残留着林夏拥抱时带来的、属于遥远海岛的燥热气息,以及她身上那股阳光晒过皮肤的独特暖香。
别墅里短暂的喧嚣被林默房门无声的闭合吞没,只留下一种紧绷的、未散的余韵。
几天后的傍晚,这份紧绷被另一种外来力量打破了。
门铃响起时,林夏正蜷在客厅沙发一角,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楼梯——林默的房间在二楼。
林母笑盈盈地去开门,林父也从书房探出头来。
“陈明来啦?
快请进快请进!”
林母热情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欢迎。
林夏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合身的休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包装精美的果篮和红酒,脸上挂着得体的、温文尔雅的笑容。
他看起来家境不错,举止斯文,是长辈们会喜欢的那种“青年才俊”。
“叔叔阿姨,打扰了。”
陈明的声音温和有礼,目光却第一时间越过林父林母,精准地落在了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林默身上。
那眼神里的热切和欣赏,像探照灯一样明显。
林默依旧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素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陈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她径首走向餐厅,准备帮母亲摆碗筷。
“默默,”陈明快步迎上去,笑容加深,“好久不见,你气色真好。”
他试图接过林默手中的盘子,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
林默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盘子稳稳地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谢谢。”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这一切,落在沙发上的林夏眼里,却像投入滚油的冷水。
**陈明?
****追求者?
****姐姐的?
**这几个字眼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夏的神经末梢。
她甚至不知道姐姐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迅速冻结了她脸上残留的、伪装性的阳光。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
不爽。
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脏,又痒又痛。
委屈。
为什么姐姐身边会站着别人?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看着姐姐,甚至试图触碰她?
愤怒。
一种近乎暴戾的怒火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开,灼烧着她的理智,烧得她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她死死盯着陈明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盯着他看向林默时那毫不掩饰的倾慕眼神。
那眼神让她恶心,让她想吐,更让她心底翻涌起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一个阴冷、粘稠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滑入她的脑海:**“要是姐姐讨厌他……或者……他死了……是不是就没人阻挡我们了?”
**这个念头带着血腥气,却奇异地抚平了她一部分焦灼的怒火,带来一种扭曲的安定感。
她甚至感觉到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晚餐的气氛在父母和陈明的交谈中显得和谐融洽。
林父林母显然对陈明非常满意,话题围绕着工作、未来规划,不时把林默也拉进话题。
陈明应对得体,言辞间对林默的欣赏和追求之意昭然若揭。
林默则始终淡淡的,偶尔回应一两句,既不热络也不失礼。
林夏全程低着头,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她把自己缩在巨大的情绪风暴里,像一只蛰伏的、伺机而动的兽。
她听着陈明对林默的每一句关心,每一个试图拉近距离的话题,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割了一刀。
她需要发泄,需要让这个碍眼的人立刻、永远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机会很快来了。
饭后,林父林母在客厅和陈明继续喝茶聊天。
林默起身去厨房倒水。
林夏也站了起来,装作要去洗手间。
经过陈明身边时,她脚步顿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不易察觉的颤抖:“陈明哥,能……能麻烦你到我房间来一下吗?
我有点关于姐姐的事情……想单独问问你。”
她抬起眼,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阳光的大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显得无助又带着点羞涩的恳求,恰到好处地激发着男性的保护欲。
陈明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关于林默的事情?
他当然求之不得。
“好,当然可以。”
他立刻站起身,对林父林母歉意地点点头,“叔叔阿姨,我去帮小夏一点小忙。”
林父林母不疑有他,笑着点头。
林夏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陈明跟在后面,保持着绅士的距离。
一进房间,林夏反手就把门轻轻掩上了,但没有关严,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房间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暧昧不明。
“小夏,有什么事你说吧。”
陈明站在房间中央,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脸上带着询问的笑意。
林夏没有回答。
她背对着陈明,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就在陈明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林夏突然用力扯乱了自己胸前的衣领,几颗扣子崩开,露出小片肌肤。
同时,她狠狠在自己大腿内侧掐了一把,剧烈的疼痛瞬间逼红了眼眶,泪水迅速蓄满。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身体向后踉跄一步,撞在书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陈明的眼神充满了惊恐、羞愤和难以置信,声音带着哭腔拔高:“陈明哥!
你……你怎么能这样!
放开我!
我只是想问你姐姐的事……啊!
别碰我!”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充满了戏剧性的爆发力。
她的指控清晰而尖锐,瞬间穿透了虚掩的房门。
客厅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林父林母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林源哲也从自己房间冲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一道清冷的身影出现在了林夏房门的缝隙外——是林默。
她手里还端着水杯,似乎是被声音惊动,过来查看。
她站在那狭窄的光线缝隙外,目光平静地投向房间内。
她看到陈明一脸错愕和惊惶地僵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一种无措的、仿佛要辩解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姿势,距离林夏足有半米远。
她看到林夏衣衫不整(虽然是自己扯乱的),泪流满面,眼神惊恐,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她看到林夏在喊出“别碰我”时,那泪眼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而扭曲的得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父林母和惊怒交加的林源哲己经冲到了门口。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林默的目光从林夏那张写满“受害者”委屈却暗***汁的脸上,滑过陈明那百口莫辩的惊慌,最后,极其短暂地,落在了林夏那双带着疯狂和挑衅的眼睛深处。
然后,在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在林夏死死盯住她的视线里——林默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了然,一种……带着冰冷玩味的、近乎欣赏的弧度。
快得像幻觉,瞬间便消失了,快得连她颧骨上的肌肉都似乎没有牵动分毫。
她没有说话。
没有冲进去保护“受惊”的妹妹。
没有为“无辜”的陈明辩解。
她只是端着水杯,静静地站在门外,像一尊置身事外的、完美的旁观者雕塑。
然后,在父母和哥哥愤怒地质问声淹没陈明苍白辩解的那一刻,她悄无声息地转过身,端着那杯未曾动过的水,踩着无声的脚步,平静地离开了那片即将爆发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