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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税吏与麦田

发表时间: 2025-08-22
大陆历 1775年,盛夏,瓦莱利亚王国,洛林行省。

热浪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广袤的麦田上。

金黄色的麦穗低垂着头,在灼热的阳光下闪烁着即将被收割的饱满光泽,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泥土和成熟麦秆特有的焦香。

对于农民而言,这本应是一年中最充满希望和喜悦的时节。

六岁的雨果·德·拉莫尔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阿芒·德·拉莫尔身后。

父亲曾是王国骑兵上尉,旧伤使得他的左腿微微有些跛,步伐却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刻板节奏。

他穿着浆洗得发白但依旧整洁的旧式外套,试图维持一个乡间贵族最后的体面。

小雨果努力模仿着父亲的步伐,小脸被晒得通红,浅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冰湖般的蓝眼睛好奇又带点不安地打量着西周。

他们此行是来收取德·拉莫尔家那片小小领地本季的佃租。

拉莫尔家的地产早己败落,仅剩的这点土地产出,是家族几乎全部的收入来源。

田埂边,景象却与丰收的喜悦格格不入。

村里的农民们聚拢在一起,沉默地围成一个半圆。

他们脸上没有笑容,只有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麻木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人群中央,税吏贝纳尔先生——一个穿着体面黑色外套、腹部微凸的男人——正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腋下夹着的硬皮账簿。

他身后站着两名穿着号衣、腰间别着短棍的随从,眼神倨傲。

老佃农皮埃尔佝偻着背,粗糙的双手紧紧攥着一顶破旧的帽子,声音干涩得如同摩擦的砂纸:“贝纳尔老爷……求您再宽限几天……就几天!

您看这麦子,再晒两个日头就能割了,卖了粮食,一定、一定把税和租子都补上……宽限?”

税吏嗤笑一声,声音尖利地划破沉闷的空气,“国王的税,伯爵的租,什么时候能宽限了?

皮埃尔,这话你上个收获季就说过了!

今天要么交钱,要么,”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皮埃尔身后那片金灿灿的麦田,“我就只能按规矩办事,用你地里的收成来抵债了。

到时候折价多少,可就由不得你了。”

皮埃尔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要跪下去:“不能啊,老爷!

折价……那点钱连税都不够,我们一家老小冬天吃什么……会饿死的……”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却无人敢出声。

绝望像无形的瘟疫在沉默中蔓延。

阿芒·德·拉莫尔皱紧了眉头,上前一步。

“贝纳尔先生,”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旧日威严,“皮埃尔是我的佃农。

他的租子,我会负责。

国王的税……是否可以先记下,待收割后……”税吏转过身,脸上堆起虚伪的敬意,眼神里却毫无温度:“啊,是德·拉莫尔‘先生’。”

他刻意省略了那个微不足道的贵族头衔,“您负责?

当然,当然。

您是体面人。

不过……”他话锋一转,敲了敲账簿,“王国财政吃紧,北边又在闹摩擦,税赋征收是军国大事,拖延不得。

今天我必须拿到钱,或者等值的抵押。

这是规矩,您知道的。”

阿芒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当然知道“规矩”。

这规矩像绞索,一年比一年紧地勒在每一个像他这样的小贵族和他们的佃农脖子上。

他看着皮埃尔绝望的眼神,看着周围农民们木然的脸,自己口袋里那点可怜的银币甚至不够支付税金的一半。

他那点贵族的尊严,在冰冷的“规矩”和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不忍再看皮埃尔。

那只曾紧握骑兵剑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小雨果紧紧抓着父亲衣角,仰头看着这一切。

他看不懂所有复杂的细节,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无助。

他看到皮埃尔爷爷眼里的光熄灭了,看到父亲紧抿的嘴唇和眼中的挣扎,看到税吏脸上那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力”。

为什么皮埃尔爷爷种出了粮食,却要饿死?

为什么父亲是贵族,却无法阻止?

这就是大人们所说的“秩序”吗?

一种让人痛苦、让人绝望的秩序?

困惑像麦芒一样刺着小雨果的心。

他小小的世界里,第一次对“秩序”与“公平”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最终,税吏还是强行拉走了皮埃尔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头瘦骨嶙峋的母牛。

老农瘫坐在田埂上,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

人群沉默地散去,沉重的气氛比酷暑更令人难以忍受。

归家的路上,夕阳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沉默了很久,小雨果终于忍不住,小声问:“父亲……为什么?

皮埃尔爷爷不是坏人……”阿芒·德·拉莫尔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儿子清澈却充满困惑的蓝眼睛。

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放在雨果的头顶,目光投向远方那片依旧金黄、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的麦田,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孩子,你要记住今天。

记住这种感觉。”

他顿了顿,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但真正的秩序……不该是这样的。”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小雨果·德·拉莫尔的心湖中,漾开了层层叠叠、永不消散的涟漪。

就在这时,路过村口的铁匠铺。

灼热的炭火气息和富有节奏的打铁声暂时驱散了方才的压抑。

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脸蛋脏兮兮的,正抱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旧水罐,踉踉跄跄地往工棚里挪,想要帮正在挥汗如雨的父亲给锻炉降温。

那是铁匠杜邦的女儿,玛丽。

雨果的目光被她笨拙却努力的身影吸引了一瞬。

生活的艰辛似乎无处不在,但在这里,在这叮当作响的铁砧旁,却奇异地和一种顽强的生命力交织在一起。

父亲拉了他一下,他收回目光,继续跟着父亲踏上归途。

身后,打铁声铿锵有力,仿佛在敲打着这个沉闷午后唯一一点坚实的节奏。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逐渐融入了洛林乡间道路的尘土里。

那个盛夏午后麦田边的困惑与沉重,却深深烙进了男孩的心底,悄然孕育着某些未来将震撼整个大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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