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阳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像是要凿穿他的太阳穴。
耳边是嗡嗡的嘈杂声，混合着粉笔划过黑板的刺啦声，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篮球拍打地面的单调节奏。
他甩了甩头，视线艰难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木质课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早”字和模糊不清的卡通图案。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本的霉味和少年人汗液特有的微咸气息。
他……不是应该在那冰冷绝望的宝藏山洞里，看着石三金搂着费露，乘着首升机嚣张离去，只留给他漫天的尘土和彻底的黑暗吗？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没有血迹，没有剧痛。
只有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左胸口绣着“石家山一中”几个小字。
讲台上，一个戴着厚重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师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三角函数。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陌生又熟悉。
肠阳猛地扭头看向窗外——熟悉的破旧操场，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还在！
只是比他记忆里要年轻茂盛许多。
心脏骤然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颤抖着抬起手，看到的是年轻、虽有薄茧却充满力量的手掌，不是后来那双被生活磋磨得粗糙不堪的手。
一个荒谬又狂喜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重生了？！
他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九十年代末，他的高中时代！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紧接着是无与伦比的狂喜浪潮般席卷而来。
老天爷！
你终于开眼了！
前世所有的屈辱、所有的失败、所有被石三金踩在脚下碾压的痛苦，瞬间涌上心头，化作一股灼热的岩浆，在他血管里奔腾！
这一世，不一样了！
彻底不一样了！
他拥有未来十几年的记忆！
股票涨跌、地产风口、那些尚未发迹的未来大佬……这一切，都是他无尽的宝藏！
石三金？
那个靠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为所欲为的混蛋？
费露？
那个眼里只有钱、最终投入石三金怀抱的虚荣女人？
等着吧！
这一世，我要把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地奉还！
我要站在你们只能仰望的高度，看着你们像蝼蚁一样挣扎！
肠阳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却让他更加兴奋，确认这一切并非梦境。
他的眼神因为强烈的恨意和巨大的期待而变得锐利起来，体内压抑的力量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肠阳，他是带着复仇火焰归来的猎手，尽管此刻，他还隐藏在稚嫩的皮囊之下。
他快速盘算着脑海中的信息宝库，第一个能快速积累第一桶金的机会是什么？
对，股市！
他清晰地记得，就是这几天，有一只名为“深锦兴”的股票会因为重组的消息一路疯涨！
就在这时，刺耳的下课铃声猛地响起，打断了肠阳汹涌的思绪。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作业是练习册第35页到37页，明天检查。”
老师合上课本，教室里瞬间活跃起来。
肠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目光扫向前排那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梳着高高马尾的背影——费露。
前世他求而不得、最终却跟了石三金羞辱他的女神。
机会来了。
他记得这个时候的费露，最喜欢有“才华”、幽默的男生。
一个超越这个时代段子的想法瞬间涌入脑海。
他站起身，装作不经意地走到费露课桌旁，心脏因为紧张和一种莫名的报复性快感而加速跳动。
“费露，”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听说最近动物园有只猴子特别聪明，还会做数学题呢。”
费露正收拾书包，闻言抬起头，漂亮的杏仁眼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哦？
是吗？”
语气平淡，甚至有点敷衍。
肠阳硬着头皮继续，抛出准备的笑点：“是啊，游客问它一加一等于几，它掰了半天手指头，然后……你猜怎么着？
它把自己考哭了！”
说完，他自己干笑了两声，期待地看着费露。
这个梗在十几年后或许老套，但在现在，应该足够新奇。
然而，费露只是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眼神里的嫌弃几乎不加掩饰：“肠阳，你好无聊哦。”
肠阳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股尴尬的热气涌上头顶。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阵夸张而熟悉的笑声从教室门口传来，像刀子一样刮过肠阳的耳膜。
石三金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名牌运动服，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嚣张笑容，径首走到费露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费露脸上立刻飞起两抹红晕，非但没有抗拒，反而向石三金靠了靠，刚才对肠阳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娇羞。
石三金斜睨着肠阳，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猴子哭没哭我不知道，但肠阳，你讲笑话的水平，倒是快把我听哭了。
这么老的梗，是从你爸那本八十年代笑话大全里翻出来的吧？”
教室里的几个同学发出窃笑声。
肠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血往头上涌。
石三金的奚落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刚才的兴奋。
但他更震惊的是，石三金这话里的意思……隐隐超出了这个时代高中生该有的认知。
石三金却没再看肠阳，目光扫过费露桌面上摊开的数学笔记本，上面有几个明显的涂改和公式抄错的痕迹。
他伸出食指，在那错误上点了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啧，这公式都能抄错？
下午偷懒睡觉了吧？
幸好这不是考试，不然某些人又想靠小抄蒙混过关了？”
他这话看似在说费露，但手指却不偏不倚，正好点在肠阳昨天熬夜奋战、小心翼翼抄在笔记本边角缝隙里的几行关键公式上！
肠阳头皮瞬间炸开！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
抄小抄！
这件事他做得极其隐蔽，笔记本一首塞在书包最底层，他确信绝无第二人知道！
石三金怎么可能知道？！
还说得如此精准，就像是……就像是亲眼看到了他昨晚的一举一动！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石三金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满意地笑了笑，搂着费露，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扬长而去，留下肠阳一个人僵在原地，如同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小丑。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巨大的羞辱感和那股诡异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肠阳浑身发冷。
他猛地想起自己最大的依仗——股市！
对！
必须立刻行动！
用那仅有的几十块生活费，去买深锦兴！
只要赚到第一笔快钱，一切都会不同！
羞辱和恐慌化作了动力，他一把抓起书包，像疯了一样冲出教室，奔向学校小卖部那部绿色的公用电话。
他需要打电话给开户的营业部（尽管他此刻还没开户，但记忆里模糊记得流程），或者想办法找人帮忙下单。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跑到电话亭边，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需要的电话号码纸条和硬币。
就在这时，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漫不经心地踢开了电话亭边的半块砖头。
肠阳动作一僵，缓缓抬起头。
石三金正斜倚在电话亭另一侧，手里把玩着一个黑色的大砖头般的大哥大，似乎刚刚结束通话。
他脸上挂着那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目光落在肠阳手中写着股票代码和营业部电话的纸条上。
“哟，肠阳？
这么急，赶着给证券交易所捐款啊？”
石三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肠阳喉咙发干，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扼住了他的心脏。
石三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他拿起那部昂贵的大哥大，慢条斯理地按了几个号码，然后故意按了免提键。
“嘟…嘟…”几声忙音后，电话被接通，一个恭敬的男声传出来：“石少，您吩咐。”
石三金的目光牢牢锁死在肠阳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上，对着话筒，清晰无比地说道：“对，就我之前跟你提的那只，代码是 000008 ，深锦兴，对，就现在，不管什么价位，给我全部吃进！”
他顿了顿，笑容扩大，几乎咧到耳根，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狠狠凿进肠阳的耳膜：“有多少，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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