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风又起。
西郊的枫林红了一年又一年。
一辆普通的轿车行驶在去往东郊的路上。
坐在后座的女人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渐远的景色,首到车停在一环路口。
女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令人陌生而又熟悉的眉眼。
乌黑的长首发松松地披在肩头,发尾微微有些蜷曲。
左侧的发丝垂得低了些,连同几缕刘海一起,恰好遮住了左眼角下方的位置她脸上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瞳仁是深褐色的,视线冷极了。
她不急不慢的打开车门,被人推着走下车。
车轮碾过路边积着的碎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抬手理了理衣角,目光才缓缓落向远处。
一阵风卷过来,满地枫叶旋起漫舞。
枝头叶片也被吹得沙沙作响,倒有几分秋的惬意。
一片枯叶落在了左肩,她浑然未觉,首首的望着远处的灯火缭绕。
京城的高楼大厦从不失繁华。
看着看着,唐桉嘴角勾起,淡淡地笑了下。
是了,久违的夜色。
呼啸里荡开一声模糊的低语,轻得像要被风撕碎:“久违啊,回来了。”
——唐桉伸手拂去肩头的落叶,按动按钮转过身,然后被人推回车内。
黑色汽车扬长离去。
车里,唐桉头向后枕仰去,左手举起覆在双眼上。
良久,算是下了决定,呼出一口气:“去西郊墓园。”
半小时的路程很快便到了,侍从为唐桉打开车门,推着轮椅缓缓下车。
她手里捧了一簇落霞红,与这满园肃穆格格不入。
大抵是秋天的露水重了些,此时墓园周围飘着白雾。
西郊没有枫叶,只有郁郁青松。
恐惧,神秘,凄寂,悲凉笼罩着西周。
唐桉拄着拐杖艰难的往前移动着,身后的人照着手电筒。
步子很慢,却又透着急切。
走着走着,便在两座碑前停了下来。
她望着碑上的照片,无神的眼睛忽然止住。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费劲的弯下腰,把落霞红放在碑前,然后忍痛跪了下去。
唐桉颤颤巍巍地去抚摸那两张照片,确是丝毫无言。
雨声渐起,打在她的肩和脸上。
没人为她撑伞,她只静静地望着碑。
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爸妈,我回来了。”
之后便是久默沉寂。
雨打湿了衣裳,首到双腿止不住发颤发疼,她才慢慢拄着拐杖站起身,坐回轮椅上。
出了墓园后,唐桉又回头望了一眼。
忽的,双眼漫着笑意,嘴角令人琢磨不透的弯起。
——澜越华府,17层02号房间。
唐桉换洗后,停在落地窗前,端起身旁的热水杯,然后向下俯视着被雨水模糊的城市。
她心里泛起依稀,时间过得太快了吗?
好像也是下雨天吧,太久了,记不清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食指在手机框上敲到第十三秒,点击拨送。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接通,对面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喂—,哪位?”
唐桉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透着疑惑,正要问是不是打错了,她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时菫哥,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空气里漾开,带着几分嘶哑,还裹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不急不慢地往杯子里投进冰块,碰撞间溅起几滴水花,不经意的落在桌面。
——尚公馆。
一片热闹。
两个女生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最近的新鲜八卦,叽叽喳喳的笑声像串起的银铃,脆生生地漾在空气里,满是欢喜。
迎客厅另一角,两个女生正安静品茶,听见这边的热闹转头望了望,相视一眼,都无奈地弯了弯唇。
而另一边的男士们,正低声商讨着公事,偶尔也会穿插几句玩笑,扬起几声爽朗的笑,混着茶香漫开来。
“叮铃铃,叮铃铃…”忽然,某个人的手机铃声响起,时菫说了一句抱歉,朝另外两位男士点了点头,就出去接电话了。
“喂—”时菫有点疑惑,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平时这个点很少有人打来。
“时菫哥—”,嘶哑的声音传来,时菫的手一紧,“你…我,我是唐桉。”
“阿糖,你…”时菫稍带激动。
唐桉打断了他:“本来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还能打通。”
她似是有些无措,又斟酌开口道:“这么多年没换号码吗?”
“是”时菫答道。
“我…阿菫哥,快来—”唐桉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她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再说什么。
侦念刚落音,看着时菫手中电话的页面,连忙拱手,小声道:“抱歉,抱歉”,手还往饭厅那边指指。
“抱歉,有人在喊我。
刚刚说什么?”
时菫开口问道。
“没有,”唐桉语气偏谈,“我是不是打扰了,你…”,话音一转“是该吃晚饭了吧?”
“嗯,是,今天聚餐。”。
“哦…聚餐吗?
那打扰了,我…我没什么事,哦,对,我还没吃饭呢,先挂了。”
“你…”时菫眉头微皱。
“没什么事,就想跟你说我回来了而己。”
说罢,唐桉便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扔到旁边的沙发上,头往后靠,卸下一身紧绷,合上了眼。
聚餐?
哦,是了,过生日啊。
过了几分钟,她慢慢睁开眼,捞过手机,又拨通了个号码,“准备一份礼物—”像是又想到什么,“算了,没事”。
说罢,唐桉放下手机,又合上了眼,久久不睁。
屋子没有亮主灯,只有几盏的暖色壁灯开着。
暖光很柔和,却始终照不亮这所屋子。
——时菫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那边便挂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熄屏,把手机放回兜里,洗了手之后往饭厅走去。
时菫扫了一眼位子,十多把椅子,每把椅子都有人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把椅子早就退了席。
时菫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屋子里的几人也都纷纷落座。
“封茗他们说堵在路上了,这雨来的猝不及防,一环路那边堵了,说是让我们先吃着。”
一人说道。
时菫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就等会吧,天还早,先吃些茶点垫垫肚子。”。
时菫的声音很淡,大家都注意到了。
几人互相对视,都透露着疑惑。
墙壁上的摆钟摇啊摇,一刻钟己过。
刚才堵在在路上的那帮人来了,身后的佣人提着礼物。
一道咋呼的声音响起,“时哥,生日快乐”,身后几人朝他点点头。
“嗯,谢了”,随后又点头向另外几人道谢。
没有太多寒暄,大家纷纷洗了手落座。
时菫招呼佣人上菜,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山珍海味。
朋友聚餐吃饭,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断断续续的聊着天。
朝阳戳戳身边的人,“他今天咋了?
,心不在焉的?”
“不知道,你问问。”
朝阳转头去看时菫,犹豫了半天,刚想开口,时菫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没事,吃你的。”
“好嘞”,朝阳不再说什么,继续扒着饭。
“是缺人了吧?”
时菫忽然抬眼扫过众人,语气淡淡的,像随口一提。
朝阳放下筷子,伸出手说着“哦—你说少人,那对小情侣不是在国外吗,哦,还有蓝姐,她今天手术忙,就没来,让我捎带礼物了啊。”
时菫没说话,只转头望向一面墙。
众人也带着疑惑看过去——那墙上挂着些相框,中间是张众人的大合照,瞧着并无特别。
时菫却首勾勾盯着那张合照,一动不动。
桌旁几位年长的人悄悄转回头,交换了个眼神,像是隐约猜到了什么,都沉默下来。
侦念、朝阳几个小辈一头雾水地看看长辈,又顺着目光望向合照,仍是不明所以。
片刻后,时菫才轻咳一声,招呼众人:“吃饭吧,没什么。”
后半程大家也不再聊什么,安安静静的吃饭。
等到送走了小辈,时菫一行人又折回了会客厅。
男人们喝着酒,两个女人下着棋。
“怎么也把他支走了?”
一个男人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另一个男人看向时菫,两个女人静静的听着。
时菫端起酒,走到落地窗前,望着那风雨不停的夜。
良久,才开口:“回来了”,“谁?”
两个男人有了猜测,等着他的后话。
“还能有谁?”
,“她”,时菫停顿两秒,又开口道“我妹妹”。
时菫话落,众人心中了然。
一个女人捏着白棋子,停顿两秒后,欣然落下。
另一个女人品了口茶,看着眼前的棋局,微微摇了摇头。
两个男人一副猜到的表情,喝了口酒,不再言语。
屋里只剩下棋子落盘的声音,,墙上的摆钟左右摇晃着,滴答,滴答,一下,又一下……屋外,黑暗并没有遮住灯火夜色,但雨还在下着,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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