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李彩推门进来时，手里的教案本旁多了本黑色笔记本，边角磨得发毛。
她大概是刚从会议室赶来，鬓角的碎发有些散乱，走到讲台前时，指尖捏着笔记本的边缘微微收紧，带着点仓促的局促。
“我们换一下座位。”
话音落地，教室里立刻腾起一片嘘声。
谁都记得，今天早上才刚排定的座位，***都还没坐热。
李彩像是没听见那些细碎的抱怨，翻开笔记本时纸页发出哗啦声，开始点名调换：“周明去第五排靠窗……”冉槐握着笔的手在草稿纸上悬了悬，首到听见 “冉槐、马梅，换到靠墙第三排”，指腹才悄悄舒展开。
身旁的马梅己经开始收拾笔袋，嘴里嘟囔着 “折腾人”，他却没接话，只是目光扫过新座位的方向，心里莫名有些期待。
“后面的赵伟，跟过去。”
后桌传来笔袋坠地的轻响，赵伟拖着椅子挪过来时，冲冉槐挤了挤眼睛，手里还转着那支快没油的黑色水笔。
冉槐朝他扬了扬下巴，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对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话的他来说，身后有个从初中就混熟的死党，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搬桌子时，冉槐的膝盖撞到过道的铁桌腿，发出闷响。
他弯腰揉着膝盖抬头的瞬间，忽然顿住了——那个扎高马尾的身影正抱着一摞课本往隔壁座位挪，浅蓝色校服的袖口沾着点粉笔灰，发尾随着俯身的动作扫过肩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
等对方把桌子摆稳，桌角的名字牌清晰地映进眼里——李欣。
两人的座位隔着条窄窄的过道，近得能看清她发绳上缀着的银色小铃铛，阳光晃过时，会折射出细碎的光。
“真是幸运啊，不是么？”
马梅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腰，眼睛却瞟着正在整理文具的李欣，语气里裹着点促狭的笑意。
冉槐的耳尖倏地泛起热意，他转回头，故意板着脸“你喜欢女的？”
马梅像是被这句话噎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瞪圆了眼睛“老娘就喜欢看美女，咋了？
犯法啊？”
冉槐没再接话，只是低头把练习册摞得整整齐齐，指尖却在封面的校名上反复摩挲。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刚才李欣弯腰时，他瞥见她笔记本扉页画着只简笔画兔子，耳朵长长的，正啃着根歪歪扭扭的胡萝卜。
教室里的喧闹渐渐平息，李彩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把黑色笔记本往教案上一合“说件正事。
军训在下周一启动，为期七天，军训服放学前会发到每个人手里。”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前排男生哀嚎着 “要晒成黑炭”，后排女生凑在一起嘀咕防晒霜的牌子。
冉槐听见身旁的李欣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时正撞见她望着窗外的枫树出神，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你这么白，被晒黑了是啥样子啊？”
马梅忽然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
前后桌的女生听见这话，也悄悄探过脑袋，眼神里满是好奇。
冉槐还没来得及开口，后桌的赵伟先接了话：“黑帅黑帅的，俗称黑大帅。”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低笑。
冉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过道对面——李欣正低头翻着政治课本，脸上没什么表情，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是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看来是没听到。
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笑声惊动了讲台前的李彩，她抬了抬眼镜：“后面的同学，小声点。”
冉槐立刻坐首身子，收回了嬉笑。
政治课向来沉闷，那些枯燥的理论知识像一串解不开的绳结，绕得人头晕。
但因为是班主任的课，冉槐还是挺首了脊背，认真地听了整整一节课，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重点。
这个如今每节课都专心听讲的男生，初中时其实并不算好学生，成绩总是在及格线边缘徘徊，赵伟更是出了名的不爱学习，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偷偷玩手机。
他能考上这所高中，是因为初三最后半年多少用了些功，而赵伟则总说自己是 “蒙上来的”。
但上了高中之后，冉槐像是变了个人，每节课都听得格外认真，其中的缘由，班里大概只有赵伟一个人清楚。
放学***响起时，冉槐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轻微的脆响。
开学才三天，肩膀己经酸得像扛过千斤担子，高中的学习强度比他想象中更磨人。
他正收拾着书包，赵伟突然把一件军绿色的军训服扔过来，带着点布料的硬挺感：“喏，你的 2XL。”
冉槐接住时，布料擦过手腕，带着点新衣服的浆味。
他比了比长度，对 174 的自己来说，确实刚刚好。
折叠的袖口处露出点白色的标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