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宸的私人书房里，落地窗外是整片被夜色笼罩的向日葵花田，室内只开了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恰好落在红木书桌中央那份烫金封皮的文件上，也照亮了苏晚指尖的颤抖。
她刚从医院赶来，父亲的ICU费用催缴单还揣在风衣口袋里，纸张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
顾夜宸坐在对面的真皮座椅里，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从她踏进别墅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眉眼，像是在透过她的脸，看另一个藏在时光里的人。
“苏小姐，”顾夜宸终于开口，声音比客厅里更冷，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你知道自己和薇薇有多像吗？”
苏晚攥紧了衣角，没敢接话。
她早该察觉的，从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他时，他盯着自己泛红眼眶的失神；从他别墅里随处可见的向日葵，到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画中女孩的眉眼轮廓，和镜子里的自己几乎重合。
顾夜宸将雪茄放在水晶烟灰缸里，伸手翻开了桌上的文件，每一页都印着清晰的黑体字，像一道道冰冷的枷锁。
“这份契约，期限两年。”
他的指尖点在“契约期限”那一行，力道重得仿佛要将纸页戳破，“这两年里，你要扮演我的妻子，住在这栋别墅里，按照我的要求生活——包括但不限于陪我出席所有公开场合，在我需要的时候，模仿薇薇的语气说话，穿她喜欢的白裙子，甚至……记住她所有的习惯。”
苏晚的呼吸骤然一紧，指尖扫过“模仿语气”那几个字，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她抬眼看向顾夜宸，男人的侧脸在灯光下线条冷硬，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提起“薇薇”时，才会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柔软。
“作为回报，”顾夜宸像是没看见她的抗拒，继续往下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我会立刻支付你两百万预付款，用于你父亲的所有医疗费用，包括后续的康复治疗。
契约期满，我再支付你八百万，总共一千万。”
一千万。
这个数字像重锤砸在苏晚的心上，让她瞬间想起医院走廊里医生的话——“再不缴齐费用，只能暂停部分治疗”，想起父亲昏迷前抓着她的手说“晚晚，别担心钱”的模样，想起亲戚们避之不及的眼神和借贷公司的威胁。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眶发酸，却连一滴泪都不敢掉。
顾夜宸似乎看穿了她的挣扎，将一支钢笔推到她面前，笔杆上刻着小小的“薇”字。
“你没有太多时间考虑。”
他抬腕看了眼那块磨损的银色手表，表盘内侧的“薇”字在灯光下闪着光，“你父亲的ICU床位，医院只给了三天的宽限期。”
苏晚的目光从钢笔移到文件上，那些苛刻的条款像针一样扎进眼里：“不得擅自透露契约内容不得对除工作外的人产生感情必须无条件满足甲方的合理要求契约期间禁止与其他异性有任何亲密接触”……每一条都在剥夺她的自我，让她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替身，一个承载别人执念的容器。
可她没有选择。
父亲的生命悬在一线，一千万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那支刻着“薇”字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
“顾总，”苏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努力保持着平静，“契约里说‘满足你的要求’，具体包括哪些？”
顾夜宸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像是在对比记忆中的轮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比如，每天早上为我泡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就像薇薇以前做的那样；比如，每周五晚上陪我去看一场老电影，坐她以前常坐的位置；比如，在我想她的时候，你要告诉我‘我在这里’，用她的语气。”
每一个要求，都在提醒苏晚，她只是一个替代品。
可她看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催缴单，想起父亲微弱的心跳，还是缓缓低下了头，将钢笔尖对准了“乙方签名”那一栏。
“我还有一个条件。”
苏晚的笔尖悬在纸上，声音轻却坚定，“契约期间，你不能干涉我去医院看望父亲。”
顾夜宸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可以。
但你要记住，从你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苏晚这个人，在别人眼里，就是顾夜宸的妻子，是林薇薇的影子。
你自己的生活，你的情绪，你的喜好——都不重要了。”
苏晚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父亲的脸，闪过ICU病房外惨白的灯光，最终还是用力按下了笔尖。
黑色的墨水在纸上晕开，“苏晚”两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顾夜宸看着她签完字，将契约收起来，放进了身后的保险柜里，动作流畅得仿佛早己演练过无数次。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苏晚面前：“这里面是两百万，密码是薇薇的生日。”
苏晚拿起银行卡，卡片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她站起身，没再看书房里那些属于林薇薇的痕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玄关时，她听见顾夜宸在身后说：“明天早上七点，我要看到咖啡在餐桌上。
还有，穿那件放在你房间衣柜里的白裙子。”
苏晚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推开门走进了夜色里。
别墅外的风很冷，吹得她眼眶发烫，她紧紧攥着那张银行卡，像是攥着一把锋利的刀——刀的一面是父亲的生机，另一面，是自己即将被吞噬的两年人生。
她知道，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顾夜宸执念里的囚徒，被困在名为“林薇薇”的牢笼里，再也逃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