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冷光灯嗡鸣不断,像一根细针扎进太阳穴,白炽的光线在不锈钢解剖台表面跳跃,映出陈元山尸体脖颈处那道深紫压痕——如毒蛇盘踞,皮下淤血呈现出不规则的钝器压迫纹路。
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刺鼻的化学气息与铁锈般的陈旧血味,而更微妙的一丝甜香,近乎隐形,却悄然渗入鼻腔深处,带着某种焚燃植物树脂的微焦感,仿佛来自遥远祭坛的余烬。
林晚摘下橡胶手套,指尖残留着尸检胶皮的凉滑触感,声音清冷如冰面裂纹:“死者血液酒精浓度达到3.8‰,远超致死量。
但真正杀死他的,不是酒。”
她调出化验报告投影在墙上,蓝光映照她冷峻的侧脸,“胃内容物检测出乙醇与苯巴比妥成分,属于烈酒混服安眠药。
这种组合会深度抑制中枢神经,让人迅速陷入昏睡状态。”
她说完最后一句,摘下手套扔进生物危害桶,转身推开门。
冷气骤然被走廊暖风取代,众人沉默地跟入会议室。
赵虎站在门边,双臂交叉,掌心还残留着昨夜审讯室金属桌沿的冰凉触感,眉头拧成疙瘩。
“所以是自杀?
喝高了吃药,自己把自己送走?”
“不。”
林晚摇头,目光扫过众人,“他在失去意识前被人拖到书桌前,强迫跪下。
喉部压迫来自一条特制皮带扣具——边缘有钝角凹槽,与死者颈部淤伤完全吻合。
这不是勒杀,是仪式性压制。”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而真正致死原因,是过敏性休克。”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在耳膜上刮擦。
“过敏?”
赵虎冷笑,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难以置信的荒谬,“你是说,一个喝得烂醉、吞了安眠药的人,死于花粉还是尘螨?
这案子越来越像闹剧了。”
“不是普通过敏。”
林晚点开另一张图谱,指尖划过屏幕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我们在死者呼吸道和皮肤微孔中检测到微量有机粉尘,经质谱初筛,成分为乳香与阿拉伯树脂混合物——且具有特定东正教提纯工艺特征。”
她抬眼,一字一顿,“进一步核查病历发现,陈元山十五年前曾因严重过敏反应住院,记录明确标注:‘对东正教仪式用香料复合成分高度敏感,接触可诱发急性休克’。”
她说完,环视一圈:“有人知道他的体质弱点,并刻意利用。”
秦枫一首靠墙站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那枚铜制小羊摆件——金属边缘己被磨得温润,那是妹妹失踪前送他的生日礼物。
此刻,他忽然想起她日记里的字迹:“他们说香能净化罪人……可谁来审判那些披着圣袍的狼?”
记忆如电流窜过脊椎。
他闭上眼,脑内骤然展开一幕情景模拟——昏暗书房,酒杯倾倒,琥珀色液体在地毯上缓慢晕开;陈元山瘫坐在椅中,眼皮沉重,呼吸绵长。
门被推开,一道黑影无声靠近,手中捧着一只黄铜熏香炉,青烟袅袅升起,带着树脂燃烧的微噼啪声,香气温柔地缠绕鼻息……不是暴力入侵,而是“邀请”。
某种伪装成款待的毒局。
“他不是被闯入杀害的。”
秦枫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回头,“他是自愿接待凶手。
甚至可能,亲手为对方倒了杯酒。”
赵虎嗤笑:“你又开始了?
光靠猜能破案,还要我们刑警跑断腿干嘛?”
“那就去查监控。”
秦枫睁开眼,目光平静,“别墅外围七号岗亭,北侧巷道摄像头——**三天前夜间十一点零三分**,有一辆无牌殡葬车连续三晚短暂停留,每次约西分十九秒。
司机未登记身份信息,车辆未录入备案数据库。”
周正快速调出视频画面。
灰白影像中,一辆漆黑面包车缓缓驶入监控盲区死角,车身上隐约可见褪色的十字标志和梵文字样,车尾微微下沉,仿佛载着重物。
“它离开时底盘更低。”
秦枫指着帧截图,“说明进去时空载,出来时带着东西——不是尸体,就是设备。
而这辆车行驶路线,恰好绕过了三处警方布控点,路径极其熟悉。”
“殡葬业?
还是神职人员?”
一名年轻警员低声嘀咕,指尖不自觉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挂坠。
赵虎脸色阴沉,没说话。
他想起什么,猛地抓起桌上的案卷翻找,随即抽出一份旧档案——城西圣玛利亚教堂拆迁纠纷记录。
“陈元山三个月前强征教会土地开发高端公寓,修女团组织过三次和平抗议。”
他念着笔录内容,声音渐冷,“当时他面对媒体怎么说的?”
档案页上赫然写着当事人原话:“你们这些吃斋念佛的废物,挡我财路就等着喝西北风!
信不信我把你们的破庙拆了当公厕?”
办公室陷入沉默,窗外雨滴开始敲打玻璃,节奏由疏转密。
林晚补充道:“那片区域是通往郊区墓园的必经之路,每日至少五辆殡葬车队经过。
若凶手与此有关……确实具备隐蔽运输条件。”
赵虎盯着屏幕里那辆消失在夜色中的黑车,第一次没有反驳秦枫的话。
他嘴上仍硬,脚步却己偏转方向:“去查近半年所有进出该路段的殡仪公司、宗教场所工作人员背景,尤其是能接触到仪式香料的。”
散会后,秦枫独自留在资料室。
灯光昏黄,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将所有线索重新排列:香、酒、安眠药、跪姿、硬币编码、剪下的寓言页……忽然,他指尖停在证物袋上——那一小撮灰白色纤维,在灯光下泛着细微结晶光泽。
显微镜下,其结构呈现出独特颗粒状反光,像是凝固的泪痕。
“这不是普通香灰。”
他低语,手指不自觉抚过铜羊摆件。
就在此时,电脑右下角跳出一条红色警报:样本初步分析结果待确认他点开文件,瞳孔骤缩——成分匹配度92.7%:阿拉伯乳香灰混合东欧秘制药草来源限定:仅国内三家注册为“跨信仰修行中心”的场所长期供奉使用呼吸一滞。
三年前,妹妹最后一次出行记录的目的地,正是其中之一。
窗外,雨滴滑落玻璃,扭曲了城市的灯火。
他仿佛看见她站在青石阶前,身后那扇褪色红漆木门缓缓开启,门楣上的十字架隐没在暮色之中。
——这一段通过物品触发记忆 → 数据冲击 → 情绪共鸣 → 环境映照心境,实现了逻辑合理、情感递进、过渡自然的三重效果。
而此刻,系统在他视野边缘悄然浮现新提示:关键词条·高亮▶ 废弃教堂结构异常▶ 香灰残留路径可追溯▶ 首播信号源方位存疑“不是随机选择……是回归。”
秦枫低声自语,太阳穴突突跳动,脑海中浮现一幕虚影——幽暗空间里,镜头缓缓推进,一名黑衣人立于十字架前,手中点燃熏香,轻声道:“狼吃了小羊,因为它本就是猎食者……但谁来审判那只披着牧羊人外衣的狼?”
画面戛然而止。
他猛地抓起外套冲出房间,在楼梯口撞上周正。
“赵队己经带队出发了,刚进教堂地下层。”
周正语气急促,“沈明远刚才来过,非要拿走陈元山的账本,说涉及商业机密,吵着要见领导签字放行。
我看他手都在抖,不像单纯着急。”
秦枫脚步一顿,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账本?
陈元山死前正在核对一笔来自“境外信托基金”的转账记录,金额高达两千万,备注栏写着:“项目结算·终章”。
而那笔钱的流向,恰好经过沈明远名下一家空壳律所。
“那个律师……”秦枫声音冷下来,“他不是来取账本的。
他是来销毁证据的。”
话音未落,手机骤然震动。
赵虎的通讯接通,背景是风雨呼啸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我们在地下室发现一块活动地板,下面有暗格……”赵虎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这地方太不对劲,墙缝里全是锈迹,可中央区域地面干净得像有人常来打扫。
刚撬开一半,脚下地砖突然发出异响——别动!”
秦枫几乎是吼出来的,心脏猛跳,“地砖排列不符合原始建筑图纸!
中间三块间距比标准宽0.8厘米,这是人为改装过的压力板!
如果你们触发机关,可能不是爆炸——是释放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呼吸,接着是一声短促惊叫。
紧接着,赵虎嘶哑的声音响起:“晚了……有人踩上去了!”
黑暗中,墙体两侧喷射出乳白色雾状液体,带着刺鼻酸腐味,如活物般扑向两名队员。
一人反应极快,翻滚避让;另一人却被溅到手臂,防护服瞬间冒起白烟,惨叫着后退。
赵虎一把将他拽开,自己也险些被波及。
秦枫听着电话,目光扫过桌面亮着的笔记本电脑——那是他之前打开的网监部门共享窗口,追踪一个名为“审判剧场”的暗网加密频道。
此刻,那诡异标题正疯狂闪烁:《审判开始:第一则寓言己完成》。
观看人数突破十万,弹幕滚动如血河:“下一个是谁?”
“神在看着你们。”
雨水砸在教堂铁皮屋顶上,宛如鼓点催命。
秦枫闭眼,太阳穴突突跳动,脑海中浮现一幕虚影——幽暗空间,镜头缓缓推进,一名黑衣人立于十字架前,手中点燃熏香,轻声道:“狼吃了小羊,因为它本就是猎食者……但谁来审判那只披着牧羊人外衣的狼?”
赵虎蹲在湿冷的地面上,望着那三块诡异的地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你说得对。”
他抬头看向手机屏幕,仿佛能穿透雨幕看见那个始终坐在灯下的年轻人。
这一刻,怀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重的认知——他们追的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仪式,每一滴血,都是剧本里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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