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明却沉重，像染了旧油的黑纱，把阴影城的屋顶与街道裹入一层慵懒的死气。
乱石铺成的小巷弯弯曲曲，月光落在墙角，还没来得及照亮，就被人影踩得零碎。
脚步声拍打在夜里——粗重、带节奏感，像是在城市深处敲出空气的鼓点。
巴左·铁汁按摩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短发逆着晚风肆意摇摆。
他一只手抓着铁锤柄，另一只手抓着一块发霉的面包，表情比天边的满月还要坚毅。
他瞥了一眼身侧的精灵同伴，嘴角一勾。
“你再抬一次手腕，我就把你那套贵族手势锤成馒头，”巴左低声咕哝，“晚上行事，优雅点行不行？”
里菲·银鬃翻了个白眼，细长的手指翻转着一枚闪亮的金币。
一头银发打着卷，他一如既往地像不小心混进劣酒桶的歌剧演员。
连他脚步下的泥水池塘，都像在配合他的步伐拖着尾音。
“矮子，你要是有点音乐细胞，就不会让地板哭成这样。”
里菲轻声道，低头冲着巴左挤了挤眼，一抹狡黠藏在睫毛下。
“我叫巴左，‘矮子’是你们贵族酒桌下的私货？
还是你娘给你的甜点名？”
巴左抬臂擦了把鼻子上的灰，鼻音带笑。
里菲抬头，目光投向巷口的黑影，“赏金猎人，友善一点，别被咱们的目标听见。”
“听见就听见。”
巴左咬下一口面包，“本来咱们就干的见不得光的买卖。
再说——目标哪有那么好抓？”
他们说的目标，是达玛·乌鸦。
盗贼、笑话制造家、专门让黑帮头目失眠的新晋市井传奇，也正因为这种传奇属性，才让他成了双倍赏金的香饽饽。
巴左和里菲一边嚼馒头一边跟进线人指点，靠近了一排废弃的纸箱和潮湿石墙。
某户居民的窗户开缝透着灯光，远处传来破铜烂铁撞击的响声。
与此同时，一只老鼠拖着奶酪掠过，他们的目光集中到巷子的转角——淡淡的烛光在远处闪烁。
“他进了那间旧药铺。”
里菲低语，眼神机警地观察西周。
“要赌一包烟叶吗，他肯定还没想好该出哪道门？”
巴左咧嘴，露出一颗金属犬齿。
“不赌，精灵不和疯子赌命。”
里菲脸上的微笑只维持了一小秒，便化作紧张，“准备——”突然，一只鸽子从屋檐飞下，巴左一挥铁锤，差点把鸟踢成羽毛汤。
门前有动静。
一道黑影闪现，巴左率先跃出，吼声带着震天的笑，“达玛·乌鸦，赏金猎人巴左·铁汁和精灵游侠里菲·银鬃拜访你——今夜专收你的脑袋！”
达玛的声音像踩到了机关的机关鼠，从黑暗里钻出：“我说，连劈腿都要报上全名，现在的杀手真讲究档次。”
巴左一呆，里菲嘴角扬起：“乌鸦，你要是肯分成，咱这份生意大可以两手空空地结束——但赏金太高，你得罪的人也太多。”
“只要多一份分成，你们甚至能为我唱段小剧。”
达玛笑得像在卖假药。
他快速往后退，袖口抖出一把铜钱，朝地上撒开，口中哼唱：“今日脱身靠铜钱，乌鸦有术遮月帘！”
巴左暴喝一声，冲过去，却在地上滑了一跤，夸张地侧翻抱住了垃圾桶。
里菲轻巧跃过，猎鹰一样追踪达玛的身影，箭矢在指尖上闪现——却在最后一刻收手。
巷子被铜钱的碰撞声点燃，附近的拾荒者立刻蜂拥而入，像溃堤的浪潮包围了巷口。
“今晚阴影城的守护神不是教会，是流氓！”
巴左咕哝。
他翻身起立，一把拖着里菲的后衣领，两人狼狈冲出铜钱雨，追着达玛突围。
远处，一队黑帮打手的脚步声混杂着教会钟楼的沉响，在夜里蠕动。
空气里的紧张仿佛发霉的衣柜，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蹦出什么东西来。
他们追进了一条更幽深的死巷，夜的尽头只有潮湿的墙体和剥落的旧涂鸦。
达玛正靠着墙笑：“你们两位，一个像锤子，一个像喜鹊，整得跟魔法大戏似的，有兴趣听个笑话吗？”
巴左握紧铁锤，眼里闪过一丝迟疑，突然抬眼看了看远处默默靠近的黑衣队伍。
他低声道，“你惹的烂摊子太大——可今天不抓你，咱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里菲也沉下脸色，敏锐地捕捉到巷口若隐若现的符号——是教会审判骑士的标记。
“没错，这场猎杀己经不是三个人的游戏了，”里菲吐出一口凉气，银发索索震动。
巴左忽然大笑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路越来越窄，选择也越少，如果前面是条死路，不如大伙一起回头和那群傻瓜来场脱口秀——随便，说不定能多骗点钱。”
达玛向前踏出一步，单手向天做了个夸张的邀舞动作。
他嗓音压低：“巴左、里菲，你们本是狩猎者，今晚愿不愿做一回大乱的编剧？
要么被人收尸，要么和我一起闹个大的。”
教会的铁甲队列正逼近，黑帮的腥臭气在风中飘荡。
里菲叹了口气，箭矢变成纸牌，他抛了个响指：“反正贵族勋章早在身上锈成废铁，今晚就让银鬃和乌鸦合唱一曲哀乐怎么样？”
巴左耸耸肩，咬掉最后一口发霉面包，转头盯着达玛，“小子，别以为我会被几个笑话买通——但要打烂教会那堆臭脸，我巴左谁都不怕。”
就在这时，教会的铁甲卫队步步逼近，黑帮刀客攥着斧头蠢蠢欲动。
三人并肩，彼此目光交错，各自的秘密在夜色深处隐隐碰撞。
巴左用铁锤一抡，敲在墙体上，“那谁，银鬃——咱们互揭老底，现在不干老本行了，今夜起咱们联手闯关，如何？”
“你先别喊我名字，做完这票再讨论诗和远方。”
里菲咧嘴笑，眼底透着决绝和一点点惊慌——可更多的，是久违的兴奋。
乌鸦戏语，精灵箭舞，赏金猎人铁锤轰鸣。
他们背对背站在死巷的夜风中，前方是权力的猎犬，身后是牛鬼蛇神。
这一刻，他们成了阴影城幽暗舞台上，最出人意料的三人组。
锈铁、银光、嘲笑与野心织成新的盟约，回响在巷中，像一支疯狂讽刺的变奏乐曲，悄然奏响。
前方，喊杀声己然爆发。
他们抽出各自擅长的武器，脚步坚定踏向夜色深处，是去搏命，也像奔赴一场盛大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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