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月光像一层薄霜,落在小孩苍白的脸上,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林夏,手里的旧相册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林夏僵在原地,脚像钉在了地板上,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那小孩慢慢抬起手,把相册往她面前递了递。
“姐姐,你看呀。”
小孩的声音软软的,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像是从冰窖里飘出来的,“这是我爸爸,他以前总带我在槐树下玩。”
林夏的目光被迫落在相册页面上。
那张照片是在老槐树下拍的,年轻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怀里抱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正是眼前这个小家伙。
男人笑得一脸温柔,小孩则揪着他的衣领,眼睛弯成了月牙。
可不知为什么,照片里的槐树叶子是黑的,像是被墨染过,在阳光下透着一股诡异的死气。
她猛地回神,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声响像是惊醒了她,也像是惊动了阳台上的小孩——他抱着相册,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在月光下缩成一团,像个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人。
“姐姐不喜欢看吗?”
小孩歪了歪头,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眼睛里的黑洞似乎更深了,“妈妈说,没人喜欢我,连槐树都不喜欢我了。”
林夏的心猛地一揪,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恐惧。
她看着小孩脚下的影子,突然发现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细节——月光明明照在他身上,地上却没有任何影子,只有相册在地面投下一小片模糊的黑影。
没有影子的人,根本不是活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脑海,林夏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客厅跑。
她的心跳得像要炸开,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身后小孩轻飘飘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姐姐,你跑什么呀?”
小孩的声音追了过来,带着一丝委屈,“我还没给你看妈妈的照片呢。”
林夏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冲到门口,手忙脚乱地去摸门锁。
可手指抖得太厉害,好几次都没抓住门把手。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冰冷的气息靠了过来,带着那股熟悉的、像腐烂树叶一样的腥气。
“姐姐,别跑呀。”
小孩的声音就在耳边,几乎要贴到她的耳廓,“相册里还有妈妈缝肚兜的样子,她绣的花纹,可好看了。”
林夏猛地用力,终于抓住了门把手,“咔哒”一声拧开了锁。
她拉开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用后背死死顶住。
门板上传来轻轻的撞击声,像是小孩用手在推,还有他闷闷的声音:“姐姐,你把我关在里面了,妈妈会生气的。”
林夏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昏黄的光,映着墙上斑驳的墙皮,显得格外冷清。
她能听到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小孩在翻找什么,还有相册 pages 翻动的声响,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不敢再待在这里,转身就往楼下跑。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噔噔噔”的急促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她跑了两层,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在刚才冲出门时掉在了屋里,可她不敢回去拿,只能光着一只脚,继续往楼下跑。
首到冲出单元楼,冰冷的夜风灌进衣领,林夏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三楼的阳台还亮着月光,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盯着她。
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停留,朝着巷口的便利店跑去——那里有灯,有人,能让她稍微安心一点。
便利店的店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正趴在柜台上玩手机。
看到林夏狼狈地跑进来,一只脚光着,头发乱糟糟的,吓了一跳:“姐,你咋了?
被人追了?”
林夏喘着气,摇了摇头,走到货架旁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才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看向店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知道槐安巷那棵老槐树吗?
还有二十年前,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在树下失踪的事?”
店员愣了一下,放下手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姐,你咋知道这事的?
这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也就我们这些从小在这长大的才知道。”
林夏的心一沉,连忙追问:“那你知道详情吗?
比如那个小孩的爸妈,后来怎么样了?”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听我爷爷说的。”
店员挠了挠头,回忆道,“听说那对夫妻是外地来的,男的在附近的工厂上班,女的在家带孩子。
孩子失踪那天,天快黑了,女的在屋里做饭,让孩子在门口玩,就几分钟的功夫,孩子就没影了。
夫妻俩找遍了整条巷子,都没找到,后来报了警,警察也来了,搜了好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我爷爷说,那孩子可能不是被人拐走的。
因为那天晚上,有人在槐树下看到过一团红光,还听到小孩哭,可等跑过去看,啥都没有。
而且从那以后,槐树下就总出怪事,比如半夜有人听到小孩笑,还有人捡到过沾血的红布,跟那小孩肚兜的料子一样。”
林夏握着矿泉水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瓶身被捏得微微变形。
店员说的红光、沾血的红布,和她今晚遇到的事几乎能对上,这让她更加确定,刚才在阳台上看到的,绝对不是幻觉。
“那你知道那对夫妻后来去哪了吗?”
林夏又问,脑子里闪过相册里那张合影,“比如那个男的,是不是后来在写字楼当保安?
女的……是不是还住在槐安巷?”
店员皱起了眉头,仔细想了想:“写字楼的保安?
我想想……哦,好像有个姓陈的保安,是外地来的,在那干了好多年了。
至于住在巷子里的女的,我就不清楚了,巷子里住的老人多,好多都是搬来搬去的。
不过我爷爷说,那孩子失踪后没多久,他爸妈就搬走了,好像是受不了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
姓陈的保安?
林夏心里一动。
她白天在写字楼楼下见过那个保安,五十多岁的样子,总是低着头,不爱说话,眉眼确实和照片里的年轻男人有几分相似。
难道他就是那个失踪孩子的父亲?
那隔壁那个总是闭门不出的邻居阿姨,又是不是孩子的母亲?
就在这时,林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西个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林夏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我是你隔壁的邻居,张桂兰。
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关于你屋里的那个孩子。”
林夏的心猛地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你……你知道那个孩子?”
“我知道。”
张桂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还有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他不是失踪了,他是被那棵槐树‘抓走’的。
二十年前,我亲眼看到的。
现在他回来了,他是来找我们报仇的……林小姐,你快搬走,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电话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张桂兰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快要说不出话了:“他最恨的就是……就是当年没救他的人。
我看到他进了你的屋,你……你一定要小心……”话音未落,电话突然断了。
林夏对着手机“喂”了好几声,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槐安巷,夜色沉沉,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隔壁的张桂兰,竟然亲眼看到了当年的事。
她说孩子是被槐树“抓走”的,还说孩子回来报仇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玻璃门被风吹得“吱呀”一声响。
林夏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小小的手里还抱着那本旧相册。
小孩慢慢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姐姐,你找到妈妈了吗?”
小孩的声音透过玻璃门传进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妈妈说,要把所有没救我的人,都带到槐树底下去呢。”
林夏吓得猛地站起来,矿泉水瓶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店员也看到了门口的小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颤抖着说:“这……这不是那个失踪的孩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小孩手里的相册。
相册被风吹开,露出了里面一张新的照片——照片上是她自己,站在槐树下,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而她的身后,那棵老槐树的枝桠像无数只手,正朝着她伸过来。
小孩抬起手,对着她挥了挥,像是在打招呼:“姐姐,该回家了哦。
槐树爷爷还在等我们呢。”
说完,小孩转身就往巷子里跑,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那本旧相册,孤零零地放在便利店的门口。
林夏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知道,自己己经被卷入了一场跨越二十年的诡异事件里,而那个穿红肚兜的小孩,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必须找到张桂兰,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下一个被“抓”到槐树底下的,可能就是她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旧相册,朝着巷口的居民楼走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逃跑,因为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首面恐惧,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昏暗,林夏一步步往上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走到三楼,看到自己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月光。
她握紧了手里的相册,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林夏慢慢走进去,目光扫过客厅,突然停在了阳台的方向。
阳台的窗帘被拉开了,月光照在地板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影子——那是她掉在屋里的另一只鞋,而鞋的旁边,放着一朵用槐树叶编的小花,花瓣上还沾着几滴暗红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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