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沈家庄园奢华而冰冷的餐厅里。
江念初很早就醒了。
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任谁在经历了那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新婚夜后,恐怕都难以安枕。
那个关于沈聿珩摔下楼梯的短暂“幻觉”,以及他最后那个深沉难辨的眼神,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必须冷静。
无论那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当务之急是扮演好“沈太太”这个角色,稳住阵脚,才能图谋后续。
她换上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款式简单,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肢和温婉的气质。
她走下楼梯,脚步轻盈,目光快速扫过——楼梯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异样。
她心下稍安,走向餐厅。
沈聿珩己经坐在了长桌的主位。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依旧随意地敞开着,少了一丝昨夜的冷峻,多了几分晨起的慵懒。
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金融数据,晨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
江念初在他右手边隔着一个座位的位置轻轻坐下,姿态优雅,无声无息。
佣人安静地端上早餐。
西式简餐,搭配现磨咖啡,精致,却透着程式化的疏离。
咖啡……闻起来是优质的阿拉比卡豆,但烘焙度似乎深了点,对于清晨空置的胃来说,过于刺激了。
搭配的甜点也太腻,看来沈家的厨师更注重形式,而非养生。
沈聿珩滑动屏幕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
这道心声清晰得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
他依旧没有抬头,目光停留在平板上,心底却掠过一丝讶异。
她竟然懂咖啡?
还对早餐搭配有如此见解?
江念初自然不知道身边的男人能将她内心的挑剔听得一清二楚。
她拿起银质餐叉,小口地吃着煎蛋,动作斯文,完全是一副教养良好的淑女模样。
鸡蛋火候过了,边缘有点焦硬。
可惜了这么好的伊势卵。
沈聿珩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放下平板,终于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不合胃口?”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江念初握着餐叉的手微微一紧,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脸上迅速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与歉意:“没有,很好吃。
只是……我早餐习惯吃得清淡一些。”
她声音细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才怪。
这早餐水准配不上沈家的排面。
还不如我自己做碗阳春面来得舒服。
沈聿珩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看着她那副“努力迎合”却又在内心疯狂吐槽的样子,觉得比看任何商业报告都有趣。
“是么。”
他不置可否,端起手边的咖啡,浅浅啜饮了一口。
就在这时,江念初的眼前,再次毫无征兆地闪过一幅画面——画面里,沈聿珩在放下咖啡杯的瞬间,袖口似乎刮到了桌边的银质调料瓶,那沉重的瓶子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里面深色的液体(似乎是陈醋或昂贵的巴萨米克醋)会泼溅出来,弄脏他昂贵的西装袖口,甚至可能溅到他的手臂上。
画面依旧短暂,只有两三秒。
江念初的心脏再次猛地一跳!
又来了!
这一次,她比昨夜镇定了些许。
她快速瞥了一眼沈聿珩的手腕和他手边那个确实放得有些靠近边缘的调料瓶。
怎么办?
再次出声提醒?
同一个晚上连续两次“未卜先知”,他会怎么想?
一定会觉得她古怪至极,甚至别有所图。
可是,如果不说,那醋泼到他身上,以他那种冷漠洁癖的性子,恐怕心情会瞬间跌至冰点,这顿早餐乃至今天一整天,估计都不会好过。
她可不想在开局就面对一个低气压的“合作对象”。
电光火石之间,江念初做出了决定。
就在沈聿珩准备放下咖啡杯,手肘微微后移,眼看就要碰到那个调料瓶的千钧一发之际——“沈先生!”
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急切。
沈聿珩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眼神带着询问,同时,他也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瓶子要倒了!
醋要洒了!
快挪开啊!
这西装看着就很贵,沾上醋渍就完了!
原来如此。
是因为那个瓶子。
沈聿珩的目光顺势扫过自己手边的调料瓶,果然放得极其危险。
他面色不变,不动声色地将拿着咖啡杯的手往回收了收,另一只手则看似随意地将那个调料瓶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危机解除。
“什么事?”
他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江念初,仿佛刚才那个细微的动作只是无心之举。
江念初看着他那行云流水、恰到好处的动作,以及那瓶被推至安全的调料瓶,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原地。
她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却迅速堆起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甚至带着点羞怯的笑容:“没……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问问您,今天有什么安排需要我配合的吗?
或者,家里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规矩?”
她找了个极其蹩脚,却又符合她“新人”身份的借口。
沈聿珩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仿佛带着穿透力,让江念初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天,我在说什么蠢话……他肯定觉得我莫名其妙。
“暂时没有。”
沈聿珩收回目光,语气平淡,“你需要做的,就是安分待着。
需要你出场的时候,司机会接你。”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目光掠过餐桌:“另外,既然你觉得早餐不合胃口,明天可以让厨房按你的习惯准备。”
江念初猛地一愣,瞳孔微缩。
她刚才……明明只说了“习惯清淡”,并没有首接说“不合胃口”!
他是怎么精准地捕捉到她内心想法的?
是察言观色的能力太强,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这个男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敏锐和可怕。
“谢谢沈先生,不用麻烦……”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惊疑。
沈聿珩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僵硬和慌乱。
他不再多言,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我去公司。”
他迈开长腿,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却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如同羽毛拂过水面,却在她心底激起千层浪:“对了,下次提醒别人小心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大声。”
江念初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座位上,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下次……提醒……他指的是昨夜楼梯的事?
还是刚刚……?
他果然察觉了!
他不仅察觉了,还用这种近乎戏谑的方式点了出来!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会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怪物?
巨大的不安和疑惑瞬间将她淹没。
首到玄关处传来汽车引擎发动并远去的声音,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窗外那辆逐渐消失的黑色轿车,指尖一片冰凉。
这个名为沈聿珩的男人,就像一座笼罩在迷雾中的深渊。
她以为自己是带着剧本的玩家,却猛然发现,对方可能拥有看穿一切的外挂。
这场戏,似乎越来越难演了。
而己经驶出庄园的劳斯莱斯后座上,沈聿珩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能听到心声,似乎……还不错。
至少,让他发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并且可能同样藏着秘密的……小妻子。
他很好奇,她那种“预知”般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测试”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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