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聿那句“小野猫”的比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但我很快就把这丝异样压了下去。
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去想这些风花雪月。
搞钱,活命,才是我的第一要务。
杨紫涵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我白天去咖啡馆打工,晚上会去医院看她。
她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不再尖锐,不再炫耀。
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郑恺文的事情上了本地新闻,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他那个曾经让杨紫涵羡慕的“豪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我给她办理出院手续那天,她看着窗外,突然轻声说:“潼潼,我错了。”
这是我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叫我小名。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整理单据。
“错哪儿了?”我问,声音平静。
“错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错在……为了虚荣,连尊严都不要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还有呢?”
“错在……不该那样说你。”她低下头,眼泪掉在病号服上。
“你是对的,骨气不能当饭吃,但……用失去自我换来的饭,吃着恶心。”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松了口气。
她能认识到这一点,还不算无药可救。
“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把单据递给她。
她接过单据,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助学贷款还没还完,家里……也回不去了。”
爸妈因为她和郑恺文的事,觉得丢尽了脸,早就扬言要跟她断绝关系。
“先回学校把书读完吧。”我说,“学费和生活费,我可以先借你。”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愿意帮我?”
“嗯。”我点点头,“写借条,按银行利息算。”
我不是圣母,我的钱是我拼命赚来的救命钱。
帮她,是看在最后那点血脉亲情上,但绝不是无偿的。
杨紫涵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里面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写!我一定还你!连本带利!”
回到学校后,杨紫涵像是换了个人。
她退掉了校外的房子,搬回了宿舍,开始拼命学习,课余时间也去找了好几份兼职。
她不再追求名牌,不再化妆,素面朝天,穿着最简单的衣服,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
我们之间依然话不多,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
偶尔,她会把她兼职赚的钱,一部分还给我,虽然不多,但态度很认真。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和充实中飞逝。
我的存款终于突破了十万大关。
距离十三万的目标,越来越近。
我和苏娅菲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她依旧是我的“大客户”,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
她会跟我分享她追星的快乐,吐槽她爸妈的唠叨,偶尔也会小心翼翼地试探我对她哥的看法。
“我哥最近好像挺忙的,老是出差。”她状似无意地说。
“哦。”我埋头整理笔记,反应平淡。
“他上次还问我,你最近怎么样。”她继续试探。
“哦。”我依旧没什么反应。
苏娅菲泄气地趴在我桌子上:“杨紫潼,你对我哥就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可是苏千聿诶!多少女人想扑都扑不上去!”
我放下笔,看着她,认真地说:“娅菲,我很感激你哥帮过我。
但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苏氏集团的继承人。
而我,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时刻为自己小命担忧的重生者。
我们之间,隔着天堑。
苏娅菲看着我,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不说这个了。
晚上我想吃南门那家小龙虾,你去帮我买呗?跑腿费照旧!”
“成交!”我立刻拿起手机,眉开眼笑。
没有什么比搞钱更能让我开心的了。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我看到希望的时候,给我一击。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将我击倒了。
开始我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吃了点药硬扛着。
直到那天在咖啡馆打工时,一阵剧烈的心悸袭来,眼前一黑,我直接晕倒在了吧台后面。
……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偏过头,看到了苏千聿。
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微敞,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怎么了?”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急性心肌炎。”苏千聿的声音很沉,“医生说你长期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加上这次感染,诱发了严重的心脏问题。”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还是……躲不过吗?
上辈子的梦魇,再次笼罩了我。
“需要……手术吗?”我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苏千聿看着我,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点了点头:“嗯。医生建议尽快进行手术,费用大概……三十万。”
三十万……
比我预想的十三万,多了一倍还不止。
我银行卡里那十万块,远远不够。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闭上眼,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重活一世,我拼尽全力,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吗?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苏千聿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他。
“苏大哥,我……”
“这三十万,算我借给你的。”他打断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我想拒绝,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杨紫潼,你不是说要搞钱活命吗?”他看着我,眼神锐利。
“现在,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
是守着那点可笑的自尊等死,还是放下包袱活下去,你自己选。”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碎了我最后的犹豫和矫情。
是啊。
我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
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放弃活下去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我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包容一切也看透一切的眼睛,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委屈,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终于可以卸下所有重担的释然。
“我……我还不起……”我哽咽着说。
苏千聿抽出一张纸巾,动作有些生疏地擦了擦我的眼泪。
“那就慢慢还。”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用你的一辈子,慢慢还。”
我愣住了,忘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千聿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按响了呼叫铃。
“医生,她醒了。”
……
手术很成功。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这期间,苏娅菲几乎天天来报到,变着花样给我带各种补汤。
杨紫涵也来了很多次,她看着我,眼圈总是红红的。
把省下来的兼职费硬塞给我,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那份心意,我收到了。
苏千聿来的次数不算最多,但每次来,都会带来最关键的东西——
最好的医生,最有效的药,以及……一种让我安心的力量。
他没有再提“一辈子”那样的话,仿佛那只是我病中恍惚的错觉。
但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
苏千聿来接我。
坐在车里,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新生。
“苏大哥,”我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三十万,我会尽快还你的。”
苏千聿目视前方,淡淡地“嗯”了一声。
“还有……谢谢你。”我真心实意地说。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又一次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冬天。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阳光透过车窗,在他深邃的眼底洒下细碎的光。
“真要谢我,就好好活着。”他说。
车子没有开回学校,而是停在了一个高级公寓楼下。
“这是?”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之前租的房子环境太差,不利于恢复。
这里离学校和医院都近,暂时住这里。”
他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张了张嘴,想拒绝,但想到医生叮嘱需要静养。
想到那潮湿阴暗的出租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欠三十万是欠,欠更多……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
债多不压身。
我跟着他上了楼,公寓很大,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视野开阔,阳光充沛。
“密码是你生日。”苏千聿说。
我再次愣住。
他怎么知道我生日?
他似乎总能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情。
“好好休息。”他没有多留,放下钥匙,便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空旷明亮的客厅里,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恍如隔世。
一年前,我重生回来,发誓只要搞钱活命。
一年后,我欠下了巨额债务,但……我真的活下来了。
而且,好像还抓住了一些,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几天后,我回到了学校。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又完全不同了。
我依然会接一些苏娅菲的“订单”,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
我开始更注重学习和身体,定期去医院复查。
杨紫涵和我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平和的关系。
我们不再争吵,偶尔会一起吃饭,聊一聊学习和兼职的事情。
她变得越来越独立,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姐姐。
一天傍晚,我下课回到公寓,发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文件袋。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和一张银行卡。
协议显示,苏千聿将他名下的一家小型科技公司的一部分干股,转到了我的名下。
而那家公司的估值,远远超过三十万。
文件袋里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苏千聿凌厉霸道的字迹:
投资。
等你毕业,连本带利,一起清算。
我看着那张便签和协议,心跳突然失控地加速。
这一次,他说的“连本带利”,似乎不再是金钱。
而那个“一辈子”的承诺,也仿佛有了具体的形状。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头像,犹豫了很久,最终只发了两个字过去:
谢谢。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
他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嗯。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窗外,华灯初上。
我看着这座曾经让我感到冰冷和绝望的城市,第一次觉得,这里的灯火,如此温暖。
重活一世,我不要只要搞钱活命。
我还要,抓住这失而复得的人间烟火,和那份……或许早已注定的,霸道而温柔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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