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更深了。
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反而下得更急,像是要把这座城市所有的肮脏都冲刷干净。
龙西海的心情,比这雨夜更糟。
他坐在“金鳞阁”最里面的包厢里,红木桌上摆满了菜,却没动几筷子。
桌上的水晶杯里盛着红酒,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着,像未干的血。
他在等一张货运单。
一张能让他赚够下半辈子的货运单。
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寒气。
进来的是刀疤。
脸上有疤的男人,通常都不好惹。
刀疤尤其不好惹,他的疤从眼角一首延伸到下巴,是被人用刀划开的,划刀的人,现在坟头草己经三尺高了。
“货呢?”
龙西海的声音很沉,像压着块石头。
刀疤的脸色很难看,比他脸上的疤还难看:“没了。”
“没了?”
龙西海抓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砸在地上,“我让你去码头接货,你告诉我没了?”
酒杯碎了,红色的酒液溅在地毯上,像一摊血迹。
刀疤没敢动,低着头:“码头仓库是空的,只有地上一摊油,还有……还有什么?”
“还有这个。”
刀疤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纸是普通的打印纸,上面只有两个字。
用刀刻上去的。
孤狼。
龙西海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捏着那张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孤狼。
三年了。
这个名字,他以为早就随着那场火灾,烧得灰飞烟灭了。
“是他?”
龙西海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是兴奋,一种猎人见到猎物的兴奋。
“不确定。”
刀疤说,“但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锁是被人用巧劲撬开的,手法很像……当年武馆里的路数。”
龙西海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
雨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有人在外面敲鼓。
“三年前码头那场火,烧死了那么多人,他居然还活着。”
龙西海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丝残忍的笑,“也好,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龙哥,要不要通知雷爷?”
刀疤问。
龙西海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不必。
一只狼而己,还不值得惊动雷爷。
你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
刀疤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
龙西海叫住他,“告诉下面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刀疤点点头,推门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包厢里只剩下龙西海一个人。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
龙西海的声音放低了些,“帮我查个人,三年前赵氏武馆的,叫陆沉舟。”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龙西海听着,偶尔“嗯”一声,挂了电话后,他拿起桌上的烟,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陆沉舟。
当年赵山河最得意的弟子,那场火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跑了,还有人说,他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像一匹狼,等着复仇。
现在看来,最后一种说法,是真的。
龙西海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在空气中慢慢散开,像一个破碎的梦。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雨夜。
码头仓库里,堆满了“货”,那些用纸箱装着的,不是普通的货物,是能让人疯狂的东西。
赵山河突然冲了进来,说要报警,说那些货会害了很多人。
然后,就着火了。
火很大,烧了整整一夜,把仓库烧得干干净净,也把赵山河和他的武馆,烧得干干净净。
只有一个人,从火里逃了出来。
就是陆沉舟。
龙西海掐灭烟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别想再走了。
雨还在下。
忘忧吧里,老奎己经关了灯,只剩下吧台后面一盏小小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
他从吧台下面拿出一个铁盒,打开。
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叠泛黄的纸。
最上面的一张,是三年前码头火灾的新闻报道。
报道上有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人,从火光中冲出来,脸上沾着烟灰,眼神像狼。
老奎拿起那张照片,手指在年轻人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老奎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
他把照片放回铁盒,又拿出一张纸。
是一张货运单的复印件。
上面的收货地址,是龙西海的“金鳞阁”。
货物名称那一栏,写着“慈善捐赠物资”。
老奎冷笑一声,把货运单塞进怀里,锁好铁盒,放回吧台下面。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雨。
雨幕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这里。
老奎关上门,上好锁。
有些账,确实该算了。
但不是现在。
现在,只需要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就像狼在捕猎时,总要先耐心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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