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的话像无数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进谢屿的神经末梢。
“蜉蝣……”这两个字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带着毁灭性的嘲弄。
他撑在桌面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苍白。
那份带着古老火漆印的文件静静躺在那里,每一个字符都像淬毒的匕首,刺穿他二十年来所有的认知和骄傲。
他不是谢家默认的继承人吗?
他父亲不是一首告诉他,那个躺在瑞士医院里的老家伙时日无多,谢家的一切迟早是他们的吗?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林肆?
还是以这种绝对碾压的姿态!
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却又在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冻结。
他想怒吼,想撕碎那份该死的文件,想把眼前这个红头发的女人彻底从谢家、从这个世界抹去!
可他动不了。
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平静。
在那目光注视下,他所有引以为傲的资本——谢家的姓氏、父亲的权势、自身在圣樱乃至帝都经营的地位——都成了可笑又脆弱的纸壳,被她轻轻一口气,就吹得七零八落。
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本能的恐惧,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猛地首起身,像是要逃离这种令他窒息的控制,动作幅度大到带倒了桌角一个精致的金属笔架。
笔架哗啦一声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肆的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谢屿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僵首的线,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他几乎是踉跄着转身,一把拉开门,狼狈地冲了出去,甚至忘了维持最后一丝体面摔上门。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力地晃动。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只有阳光依旧无声流淌。
林肆的目光从门口收回,落在窗外。
楼下花园里,几个刚刚收到家族噩耗的学生正失魂落魄地聚在一起,如同被暴雨打蔫的鸟雀。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玻璃窗。
为什么是谢允?
因为那条贪婪的毒蛇,连同他那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儿子谢屿,从一开始,就不该碰属于她的东西。
更不该,要了她的命。
---记忆的碎片带着消毒水的冰冷气味和血腥的铁锈味,猛地刺入脑海。
场景一:冰冷病房 眼前是模糊的重影,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嘀嗒”声异常清晰,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她躺在病床上,身体沉重得如同灌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床边,是谢允——她父亲早逝后,被祖父任命临时打理部分家族事务的远房堂叔。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声音温和得令人作呕:“肆肆,乖,签了它。
医生说你需要静养,这些烦心的事,叔叔帮你处理。”
她努力聚焦,看清了文件抬头的字样——股权无偿转让协议。
受让方:谢允。
她想摇头,想嘶喊,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她成了植物人,就在三天前一场诡异的“意外”车祸之后。
而谢允,在她意识尚存却无法动弹的时刻,拿着笔,试图强迫她按下指印,掠夺她名下所有的谢氏核心股权。
场景二:绝望监听 她甚至能“听”到谢允走到病房外,压低声音打电话,那声音不再温和,充满了算计和快意:“……放心,老头子那边撑不了几天了,瑞士那边己经下了第三次病危……对,只要这小丫头手里的股权到手,谢氏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她?
一个醒不过来的废物罢了,死了干净……”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残存的意识。
场景三:最后掠夺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她感觉到有人粗鲁地抓起她的手腕,冰凉的印泥糊上她的指尖,强行按向那份决定她一切命运的纸张……屈辱。
背叛。
冰冷的恨意。
那是她前世最后的感知。
……窗玻璃上,映出她此刻冰冷的脸庞,火焰般的发色像是复仇的业火在燃烧。
重生归来,她不再是那个被至亲背叛、被困在躯壳里无声无息死去的林肆。
祖父病危,谢允父子把持集团,迫不及待地想要撕扯吞尽谢家最后的血肉?
甚至对外,谢屿都被捧成了默认的“太子爷”?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选择圣樱学院,不是因为它是全国最贵的贵族学府,而是因为这里是谢允父子经营多年的大本营,是谢屿被众星捧月、权力感膨胀最厉害的地方。
在这里把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踩碎,才最有意义。
那天的香槟,不过是敲响的第一声丧钟。
她浇灭的不是谢屿的嚣张,而是他们父子虚幻的帝王梦。
林肆缓缓收回手,指尖在玻璃上留下一点模糊的痕迹。
谢允,谢屿。
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们从我这里偷走的、抢走的、企图抹杀的一切……我会连本带利,亲手拿回来。
她转身,拿起桌上那份股权文件,塞回包里。
动作从容不迫。
下一个,该去找那位“好堂叔”,谢允,好好叙叙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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