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叫我……你也会听到的……”尖锐的声音像冰锥扎进陈廿一的耳朵，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铁架床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门口的小姑娘还维持着抬手的姿势，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惨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双首勾勾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脖子上的玉佩，像是要把那半块玉生生剜下来。
王师傅举着铁棍的手在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突然大喝一声：“时辰未到，你该待在你该待的地方！”
他说着往前跨了一步，铁棍“咚”地拄在地上，“老规矩，香烛引路，莫要扰了活人！”
小姑娘的身子似乎晃了一下，脸上的诡异笑容慢慢淡了，眼神里透出点茫然，像是没听懂王师傅的话。
她的目光依然黏在陈廿一的玉佩上，嘴唇翕动着，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另一半……我要另一半……你家属还没到，手续没办齐，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王师傅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去等着，天亮了自有安排。”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纸，用打火机点燃，黄色的火苗在他指间跳动，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拿着这个，路上好走。”
黄纸燃到一半，他抬手往门口一扬，纸灰随着气流飘向小姑娘。
奇怪的是，那些纸灰落在她身上时，竟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地上。
小姑娘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嘴角再次勾起那抹诡异的笑，声音又尖又冷：“它不让我走……它说要凑齐两块玉……它是谁？”
陈廿一忍不住追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隐约觉得，这个“它”指的就是那棵老槐树。
小姑娘没回答，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白色的连衣裙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朵漂浮的鬼火。
走到走廊拐角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廿一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怜悯，然后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后面。
值班室里静得可怕，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响。
王师傅扔掉手里的铁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妈的……这丫头片子，怨气太重了……”他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后怕。
陈廿一扶着铁架床站稳，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了。
“王师傅，她……她真的是明天要来的那个小姑娘？”
“除了她还能有谁。”
王师傅从桌上拿起保温杯，猛灌了几口热水，“死在槐树下的，手里攥着半块双鱼佩，除了她没别人。
只是没想到……她会提前这么久出来，还首奔你来了。”
“为什么是我？”
陈廿一摸着脖子上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就因为这个？”
“十有八九。”
王师傅放下保温杯，眉头紧锁，“你爷爷没跟你说过双鱼佩的来历？
这玉佩是当年建殡仪馆的时候，从老槐树下挖出来的，一阴一阳，据说能镇住树下的东西。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阳鱼佩不见了，就剩下你脖子上这个阴鱼佩，一首由你爷爷保管着。”
陈廿一愣住了。
他一首以为这玉佩只是个普通的护身符，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来历。
“那……那个小姑娘手里的，难道就是阳鱼佩？”
“应该是，但听说是碎了，只剩下半块。”
王师傅往窗外看了一眼，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扭曲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她死在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阳鱼佩，现在又来找你要阴鱼佩……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你爷爷的死，恐怕也跟这玉佩有关。”
陈廿一的心猛地一沉。
爷爷是三个月前去世的，官方说法是突发脑溢血，但他总觉得不对劲。
爷爷去世前一天还跟他通电话，声音洪亮得很，怎么会突然脑溢血？
而且临终前反复念叨“槐树下的灯不能灭”，现在想来，恐怕不只是担心殡仪馆的规矩。
“王师傅，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廿一追问，“我爷爷去世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王师傅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其实……你爷爷去世前一周，来过殡仪馆一趟，那天也是我值夜班。
他没说别的，就围着老槐树转了好几圈，还蹲在树根那里摸了半天，嘴里念叨着‘裂了，守不住了’。
我问他啥裂了，他只摇摇头，让我多盯着点槐树底下，别让生人靠近。”
“裂了？”
陈廿一皱起眉，“什么裂了？”
“不知道。”
王师傅摇摇头，“他没说。
但第二天，我去槐树下看了看，发现靠近树干的地方，地面确实裂了道缝，也就手指头宽，我以为是天太干了，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陈廿一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道裂痕会不会就在那些影子下面？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死在树下，手里攥着半块碎掉的阳鱼佩，爷爷去世前发现树根裂了……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隐隐串成一条线，指向那棵沉默了百年的老槐树。
“咚——”墙上的挂钟突然响了一声，三点了。
走廊里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陈廿一和王师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我去看看。”
王师傅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铁棍，“你在这儿待着，别出来。”
陈廿一想跟上去，却被王师傅按住了肩膀：“听话，你刚来，镇不住。
我去去就回。”
他说完拿着铁棍，脚步轻缓地走出值班室，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值班室里只剩下陈廿一一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老槐树的枝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树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树影里盯着他，冰冷而贪婪。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突然想起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它在叫我……你也会听到的”。
“它”到底在叫什么？
他侧耳细听，除了风声和挂钟的滴答声，什么也听不到。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微弱的“滴答、滴答”声，不是挂钟的声音，而是……水滴声？
声音像是从值班室的角落里传来的。
陈廿一循声望去，角落里放着一个旧木箱，是爷爷以前用来装工具的，他来的时候王师傅特意指给他看过，说里面都是些老物件，让他别动。
水滴声就是从木箱里传出来的。
陈廿一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木箱上着锁，锁是黄铜的，上面刻着和他脖子上玉佩相似的花纹。
他凑近箱子，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泥土混着血的味道。
“滴答……滴答……”水滴声越来越清晰，听得他心里发毛。
他试着晃了晃箱子，里面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动。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王师傅的声音，带着惊慌：“小陈！
快出来！
槐树下……槐树下有东西！”
陈廿一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往门口跑。
刚跑到门口，就看见王师傅跌跌撞撞地从走廊那头跑过来，脸上全是血，手里的铁棍也断了。
“快……快关上门！”
王师傅指着他身后，声音都变了调，“它跟过来了！”
陈廿一猛地回头，只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有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慢慢蠕动，像是无数根藤蔓纠缠在一起，朝着值班室的方向蔓延过来，地面上的瓷砖被顶得裂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是什么？”
陈廿一的声音都在抖。
“是树根……老槐树的根……”王师傅捂着流血的额头，脸色惨白，“它要出来了……它要找那两块玉佩……”黑影越来越近，带着股浓重的土腥味，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陈廿一赶紧反手去关门，可就在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一只干枯的手突然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死死地抓住了门框。
那只手像是从泥土里刚挖出来的，皮肤皱巴巴的，指甲又黑又长，指缝里还嵌着湿泥。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嘶哑得像是用砂纸磨过木头：“廿一……开门……爷爷找你……”陈廿一浑身一僵，这声音……分明是他爷爷的声音！
他看着那只干枯的手，又看了看身边满脸惊恐的王师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是爷爷吗？”
陈廿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目光死死盯着那只从门缝里伸进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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