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未亮就上山寻野菜，倩珂扒开碎石找马齿苋，小妹跟在身后哭“姐，我饿”鸡还没叫头遍，天就像泼了墨似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叶家村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几声饿狗的哀吠，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倩珂摸黑穿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褂子，冰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炕边，看着熟睡的家人——娘王氏蜷缩在炕角，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三妹和小弟挤在一起，小脸蜡黄，嘴唇干裂，即使在睡梦中，也时不时地咽着口水；二姐叶倩蓉侧躺着，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想来是也没睡着。
倩珂轻轻拿起靠在门后的竹篮，又摸出灶台上那个缺了口的水瓢——昨天晚上她特意把水瓢洗干净了，想着要是能找到山泉水，就装点回来给家人喝。
她踮着脚走到院子里，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得咕咕首叫，嘴里也干得发苦，那是昨天只喝了几口野菜汤的缘故。
“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呼唤，倩珂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小妹叶倩兰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屋门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半睁半闭，显然是刚醒过来。
“小妹，你怎么醒了？”
倩珂赶紧走过去，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披在小妹身上，“天还黑着呢，快回屋睡觉去，山里冷，别冻着了。”
小妹摇摇头，小手紧紧抓住倩珂的衣角，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姐，我跟你一起上山，我也能帮你找野菜。”
“不行，山上太危险了，你年纪太小，跟不上我。”
倩珂蹲下身，帮小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褂子，“听话，回屋等着姐，姐挖了野菜就回来给你煮野菜汤喝。”
“我不回屋，我要跟姐一起去。”
小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顺着蜡黄的小脸往下流，“我饿，我想早点找到野菜，早点吃饱饭。
昨天晚上我做梦都在吃窝窝头，可醒来还是饿……”倩珂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她看着小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手，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和渴望，实在不忍心拒绝。
她叹了口气，把小妹抱起来：“好吧，那你跟紧姐，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乱跑，知道吗？”
“嗯！”
小妹用力点点头，把脸埋在倩珂的怀里，小声说，“姐，我不怕，有你在呢。”
倩珂抱着小妹走出院子，关上门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灯光——那是娘点的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纸照出来，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
她知道，这盏灯不仅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她寻找活路的路，她必须挖到野菜，必须带着吃的回去，不能让这盏灯熄灭。
山路崎岖难走，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脚生疼，倩珂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怀里的小妹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敢睁开眼睛。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微弱地闪着光，勉强能看清前面的路。
风从山坳里吹过来，带着一股草木的枯焦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让人心里发慌。
“姐，我怕……”小妹把头埋得更深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别怕，姐在呢，有姐保护你。”
倩珂拍了拍小妹的背，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怕——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山上有狼，还有毒蛇，荒年里饿极了的野兽更是凶得很。
可现在她没有退路，为了家人，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天渐渐亮了些，远处的山影轮廓也清晰了起来。
倩珂把小妹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开始在山坡上寻找野菜。
地上的草早就枯黄了，光秃秃的山坡上，除了石头就是干土，连点绿色的影子都很难看到。
“姐，哪里有野菜啊？”
小妹睁着大眼睛，西处张望着，脸上满是失望。
“别急，我们再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倩珂安慰着小妹，心里却越来越慌。
她知道，再找不到野菜，家里的人就要饿肚子了，小弟和三妹年纪小，根本扛不住饿。
她蹲下身，用手扒开地上的碎石子，仔细地寻找着野菜的踪迹。
指尖被碎石子划破了，渗出血来，她也毫不在意，只是一门心思地找着。
突然，她眼睛一亮，在一块大石头的缝隙里，发现了几株小小的马齿苋——马齿苋的叶子肥厚，生命力顽强，就算在干旱的天气里也能生长，而且味道也比其他野菜好一些。
“小妹，你看，找到了！”
倩珂兴奋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马齿苋挖出来，放进竹篮里。
小妹也凑了过来，看着竹篮里的马齿苋，眼睛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姐，太好了，我们有野菜吃了！”
“嗯，我们再找找，争取多挖点。”
倩珂干劲十足，又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来。
可接下来的寻找却并不顺利，马齿苋本来就不多，又被人挖过好几遍，找了半天，也只挖到了几株，竹篮底还没铺满。
倩珂的心里越来越急，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肚子里的饥饿感也越来越强烈，眼前时不时地发黑。
“姐，我饿……”小妹拉了拉倩珂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肚子好饿，腿也软了，走不动了……”倩珂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小妹，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显然是饿坏了。
她心里一阵发酸，蹲下身，摸了摸小妹的头：“小妹，再坚持一会儿，姐再找找，说不定前面就有很多野菜了。
你要是走不动了，姐背你。”
“姐，我不要你背，我能走。”
小妹摇了摇头，咬着牙往前走了几步，可没走几步，就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倩珂赶紧扶住小妹，把她抱起来：“傻孩子，跟姐还客气什么。”
她抱着小妹继续往前走，脚步却越来越沉重——长时间的饥饿让她浑身无力，怀里的小妹虽然不重，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却像是抱着一块大石头。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她们来到了一处山坡，这里的植被稍微多一些，虽然大多也是枯黄的，但至少能看到点绿色。
倩珂把小妹放下来，让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自己则开始在周围寻找野菜。
她扒开一丛枯黄的野草，突然发现下面藏着几株苦菜，虽然叶子有些发黄，但至少是能吃的。
她赶紧挖了起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小妹的哭声：“姐，我饿，我真的好饿……我想回家，我想娘了……”倩珂回头一看，只见小妹坐在石头上，双手抱着肚子，哭得撕心裂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赶紧跑过去，把小妹搂进怀里：“小妹，别哭，姐马上就挖到野菜了，挖了野菜我们就回家煮野菜汤喝，喝了汤就不饿了。”
“可是我现在就饿，我撑不住了……”小妹在倩珂的怀里不停地抽搐着，“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要是死了，就再也吃不到野菜汤，再也见不到娘和弟弟妹妹了……不许胡说！”
倩珂打断小妹的话，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小妹，你不会死的，姐不会让你死的。
我们很快就能挖到野菜，很快就能吃饱饭，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活着……”她一边哭，一边紧紧抱着小妹，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她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找不到足够的野菜，恨这该死的荒年，把好好的一家人逼到了绝境。
可她不能放弃，她要是放弃了，小妹就真的没救了，家人也真的没救了。
哭了一会儿，倩珂擦干眼泪，把小妹放在石头上：“小妹，你等着姐，姐再去那边找找，很快就回来。”
她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地扫视着每一寸土地，哪怕是看到一株小小的野菜，也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挖起来。
她的手指被碎石子划破了一道又一道，流出的血沾在泥土上，变成了暗红色，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挖野菜，挖更多的野菜，救小妹，救家人。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亮，在一片枯草丛中，发现了一大片马齿苋！
这些马齿苋虽然长得不茂盛，但数量不少，足够家人吃一顿了。
她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来，赶紧蹲下身，飞快地挖了起来，手指被马齿苋的根须划破了，也毫不在意。
挖完马齿苋，竹篮终于装满了，倩珂提着竹篮，快步走到小妹身边，脸上露出了笑容：“小妹，你看，姐挖到好多野菜，我们可以回家煮野菜汤喝了！”
小妹抬起头，看到竹篮里满满的野菜，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哭声也停了下来，小声说：“姐，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倩珂点点头，把小妹抱起来，提着竹篮往家走。
虽然怀里抱着小妹，手里提着竹篮，很重很累，肚子也饿得厉害，但她的心里却轻松了不少，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她知道，有了这些野菜，家人今天就不会饿肚子了，这就够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己经大亮了，太阳也升了起来，虽然依旧毒辣，但倩珂却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她看着怀里渐渐睡着的小妹，看着竹篮里的野菜，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有多难，她每天都要上山挖野菜，就算挖不到野菜，挖草根、剥树皮，也要让家人活下去，一定要撑过这个荒年。
回到村里的时候，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地上山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愁苦的神色，手里的竹篮也大多是空的。
倩珂低着头，快步往家走，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她知道，在这个荒年里，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心别人。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倩珂突然听到一阵争吵声，她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只见爹叶老实正和邻居李大叔站在门口争吵，娘王氏和二姐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叶老实，你太不够意思了！”
李大叔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叶老实的鼻子骂道，“不就是借点野菜吗？
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我家老婆子和孩子都快饿死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们，借点野菜给我们？”
叶老实皱着眉头，脸色也很难看：“老李，不是我不借你，实在是我家也没有多余的野菜了。
你也看到了，我家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昨天就只喝了点野菜汤，今天能不能吃饱还不知道呢，我要是借你了，我家的孩子怎么办？”
“你家有野菜，我都看见了，你闺女刚挖了一篮子回来！”
李大叔指着倩珂手里的竹篮，大声说，“你就是冷血无情，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也不救！”
倩珂赶紧走过去，把竹篮往身后藏了藏，看着李大叔说：“李大叔，这野菜不多，也就够我们家吃一顿的，真的没法借给你。
要不你再上山找找，说不定能挖到呢？”
“找？
我找了一早上，连野菜的影子都没看到！”
李大叔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也哽咽了，“我家老婆子己经饿得起不来床了，孩子也哭着要吃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你们……”看着李大叔的样子，倩珂的心里也很难过，她知道李大叔不是故意找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可她也没办法，家里的人也在挨饿，这篮野菜是她们全家的救命粮，她不能借出去。
就在这时，娘王氏突然开口了：“老李，你别难过，要不……要不我分你一半野菜吧，虽然不多，但总能让你家老婆子和孩子喝口汤。”
“娘！”
倩珂急了，“这野菜分了我们家就不够吃了！”
王氏摇了摇头，看着倩珂说：“珂儿，李大叔也是没办法，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大不了我们今天少吃点，明天再上山挖。”
叶老实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分一半给他吧，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李大叔没想到叶老实一家会愿意分野菜给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不停地作揖：“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好人……等我挖到野菜了，一定还你们！”
王氏把竹篮里的野菜分出一半，递给李大叔，李大叔接过野菜，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着剩下的半篮野菜，倩珂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今天家人又要饿肚子了。
“娘，我们只剩下这么点野菜了，不够吃的。”
倩珂小声说。
王氏摸了摸倩珂的头，叹了口气：“珂儿，我知道你委屈，可李大叔一家也不容易。
今天我们就少喝点汤，明天你再上山挖，说不定能挖到更多的野菜呢。”
倩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娘说得对，在这个荒年里，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可她的心里还是很沉重，她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挖到更多的野菜，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走进院子里，小妹己经醒了，正坐在门槛上等着她。
看到倩珂，小妹赶紧跑过来：“姐，我们可以煮野菜汤了吗？
我饿。”
“可以了，娘这就给你煮。”
王氏笑着说，拿起野菜走进了厨房。
倩珂看着娘的背影，又看了看小妹渴望的眼神，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她一定要起得更早，走得更远，一定要挖到更多的野菜，让家人能吃饱饭，再也不用过这种饿肚子的日子。
她知道，这条路很难，但她必须走下去，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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