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西人准时出现在前往井下村的车站。
车站格外热闹,往来人流中,不少人挑着扁担、背着大麻袋,都是从乡下进城卖货的。
林溪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制服,及腰的黑发盘在脑后,她找了个长凳坐下,把背包往腿上一搁,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补觉,眼皮都没抬一下。
鹿筱穿了身紫色的运动系套装,蹲在一位老婆婆的货摊前,手指在各式海鲜干货里翻挑着。
车站特意划出一块区域供当地人摆摊,买了东西若不方便带,还能托车站帮忙邮寄。
陆因穿得格外惹眼,亮红色花衬衫配黑色西装裤,脚下是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头顶还架着副墨镜,怎么看都不像去执行任务的,反倒像要去海边度假。
“陆因,你这穿着怕是不方便动吧?
真遇到事怎么办?”
白柏皱着眉劝道。
他穿的和林溪一样是公司发的灰色制服,款式虽普通,胜在利落耐造。
“区区黄级魔物,解决它用不了半小时。”
陆因说着把墨镜推到鼻梁上,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语气漫不经心,“完事我还打算去海边看日落呢。”
他这一身鲜亮打扮,在周遭灰扑扑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
“鹿筱别挑了,”陆因瞥了眼货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那些臭鱼烂虾,你还好意思拿出手?”
他又转向长凳上的林溪,声音更尖了些,“还有你,每天就知道睡,没见你有什么贡献,成绩也是我们当中最差的。
这次任务给我积极点,别想浑水摸鱼。”
林溪坐在椅子上,被这没来由的一顿数落搅了睡意。
她慢悠悠抬起眼皮,扫了眼陆因那身花里胡哨的打扮,没吭声,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背对着他继续闭目养神。
“去往井下村的班车即将发车,请旅客从1号门上车。”
车站角落的喇叭里传出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播报含糊不清。
陆因悻悻地闭了嘴,抬脚走在最前头,鹿筱跟在后面,白柏垫后,林溪最后慢悠悠起身跟上。
走到1号门,西人都愣了愣,所谓的“班车”,竟是一辆巨大的板车。
斑驳的木板上钉着几排粗糙的木凳,边缘焊着歪歪扭扭的铁护栏,头顶盖着块掉漆的蓝布雨棚。
最奇怪的是板车底下,没有轮子,取而代之的是八条白色的细腿,形状像马腿,却纤细得仿佛一碰就断。
这么细的腿撑起偌大的板车,怎么看都透着股怪异。
拉车的是个两人高的白色“巨人”,模样像只大猩猩,头顶上坐着个戴草帽的车夫,正挥着鞭子招呼乘客上车。
白柏还算镇定,指着那白色“猩猩”和底下的马腿解释:“这是我们白家纸术化出的物件。
去井下村多是山路,普通车不好走,偏僻地方常用这个。”
鹿筱仰着头打量这庞然大物,眼里满是惊叹,又一次感受到白家的厉害:“那你也会化物吗?
能做出这么大的活物?”
她特意指了指猩猩脑袋。
白柏老实摇头,圆脸上带点不好意思:“我这修为只能做些死物。
我们这年纪,也就本家天才才能化出活物。”
“哎,那边哒……几个年轻人,上不上册?”
猩猩头顶的车夫探下头喊,声音沙哑。
“上的上的!”
鹿筱连忙应着。
林溪没说话,第一个上了车。
车里木凳己被占去大半,她选了个靠护栏的位置。
她晕车,靠边上能透气。
鹿筱坐在她身后靠过道的位置,新鲜地东张西望,还从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六边形方块。
她对着方块照了照脸,方块“嗡”地解锁,透出幽兰的光。
“你怎么还带掌机出来?”
白柏坐在她旁边,把身后的黑包抱在怀里。
他本就胖,挤在窄小的木凳上,显得有些滑稽。
“第一次做任务,当然要纪念一下呀。”
鹿筱对着掌机镜头比了个剪刀手,又凑到白柏跟前,“笑一个嘛。”
白柏愣了愣,僵硬地比了个“耶”。
陆因却在车下迟迟不上来。
他从小锦衣玉食,出门非豪车不坐,哪见过这种破板车?
眉头皱得死紧,盯着自己限量版的衬衫皮鞋,这破车要是刮坏了衣服,简首是奇耻大辱。
“陆因快上来,马上发车了!”
白柏对着外面焦急喊。
“真晦气!”
陆因咒骂一声,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他偏偏坐在林溪旁边,心情更差了,坐这破车就算了,还要和这拖后腿的女人挨着。
他泄愤似的狠狠跺了下脚,木凳发出“吱呀”一声响。
车夫吹了声尖锐的哨子,板车动了起来。
车速竟比想象中快,只是颠簸得厉害,本就晕车的林溪被晃得昏昏沉沉,干脆又吃了片药,靠着护栏闭了眼。
一开始还有些新鲜劲,看多了,外边不是树就是石头,跨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而且这车坐的实在不舒服,让人头晕脑胀的。
鹿筱没话找话,跟旁边的老妇人搭话:“婶婶,你们也是去井下村的吗?”
“不西不西,”老妇人操着浓重的口音,摆了摆手,“额们去井桑村。”
她说着指向远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
“你们去井上村?”
鹿筱费力地辨听着关键词。
“西滴西滴。”
老妇人点点头,手轻轻抚摸着横在过道上的老牛背,眼神里满是慈爱,“额老伴得了病,带他来城里瞧瞧。”
“您老伴得了病……”鹿筱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地上的老牛身上,愣住了。
她本以为这只是普通家畜,没想到竟是老妇人的老伴。
虽说人与妖结合不算稀奇,可这老牛看着实在和普通牲畜没两样。
突然,“呕”的一声,酸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陆因侧着身子,不受控制地把早上吃的“廉价”早饭全吐了出来。
“册那!
你个小瘪三,敢吐额身上!”
原本温顺的老牛猛地站起来,牛眼瞪得滚圆,开口骂道,声音粗哑。
老妇人也吓了一跳,赶紧按住牛背安抚:“病才刚好,别动火嘞。”
陆因头昏脑涨,胃里翻江倒海,心里把所有人都骂了个遍——让他进公司的爸妈,派他来这破地方的领导,甚至连给他买早饭的白柏都没放过。
“陆因你别吐了!”
鹿筱尖叫起来,他的呕吐物随着车身颠簸,正往自己脚边流。
她慌忙站起来,手足无措地跺着脚。
白柏在包里翻来翻去,嘴里嘟囔着:“明明带来了啊,怎么找不着……”半天也没翻出个东西。
忽然,陆因感觉肚脐旁边被人按了两下,力道不重不轻。
他刚想抬头骂人,却发现那股恶心的反胃感竟止住了,只是还有些头晕。
原本靠着护栏“睡着”的林溪不知何时醒了,正拿着个小药盒,倒出两粒白色药片递过来:“吃了,能好受点。”
陆因从不吃非家庭医生开的药,这是多年的习惯。
可眼下实在难受得紧,哪还有心思考虑成分和副作用,接过药片就着嘴里残余的酸水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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