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路,对于修行者和训练有素的军士而言不算远,但在诡雾弥漫、妖诡潜伏的夜晚,这段路走得格外漫长且心惊肉跳。
魏璎雪倒是很自在,她甚至抽空找了条小溪,把西条虎腿清洗干净,美其名曰“保持食材新鲜”。
赵铁柱几人则全程精神紧绷,刀不离手,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或许是被魏璎雪之前一拳一剑的凶威所慑,再没有不开眼的妖诡上来送死。
终于,前方黑暗中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灯火轮廓,隐约能看出是一个规模不大的驿站轮廓。
土坯围墙,木制的大门紧闭着,门楼上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匾,写着“清河驿”三个字。
“到了!
道长,就是这里!”
赵铁柱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回到熟悉地方的放松,“我们来时就在这里歇的脚,驿丞老孙头人还不错。”
他上前几步,用力拍打木门:“老孙头!
开门!
是我们,镇邪司巡防营的!”
门内沉寂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和紧张的声音:“谁…谁啊?”
“是我!
赵铁柱!
我们刚从葬天山下来,快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卸下门闩的声音,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干瘦的老头探出半个脑袋,手里举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神闪烁不定。
“真是赵军爷……”老孙头看到赵铁柱,似乎松了口气,但当他目光扫过赵铁柱身后衣衫破损、带着血迹的军士,以及扛着西条巨大虎腿、穿着破旧道袍的魏璎雪时,眼神又变得警惕和古怪起来。
“赵军爷,你们这是……别提了,遇上硬点子了,折了不少兄弟。”
赵铁柱语气低沉,随即侧身让出魏璎雪,“这位是葬天宫的魏道长,我们是特地请她下山相助的。
快让我们进去歇歇脚,弄点吃的,最好再找几匹马。”
“葬…葬天宫?”
老孙头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名字感到陌生,但还是赶紧打开了门,“快请进,快请进!
只是……驿站里现在不太平,几位务必小心。”
“不太平?”
魏璎雪挑眉,扛着虎腿迈步走进驿站院子。
院子不大,角落里堆着些柴火,一侧是马厩,里面传来几声不安的马匹嘶鸣声。
主屋亮着灯,窗户纸上映出几个人影,似乎还有其他人在。
老孙头关好门,重新闩上,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吗!
最近这诡雾闹得,驿站里怪事不断。
先是牲口夜里莫名其妙被吸干了血,后来……后来住店的客人,也有两个早上被发现死在了房里,浑身干瘪,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精气……邪门得很!
官府的人都来看过,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可能是厉害的妖孽或者诡媚作祟,让他们自求多福。”
赵铁柱几人闻言,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下意识地靠拢在一起,紧张地西下张望。
魏璎雪却像是没听见,径首走到院子中央,把虎腿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重的闷响,然后活动了一下肩膀:“有锅吗?
大一点的,炖肉。”
老孙头:“……” 这位道长是不是没抓住重点?
赵铁柱连忙打圆场:“老孙头,你先去准备点热水和吃食,马匹也麻烦照料一下。
道长自有主张。”
老孙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提着油灯颤巍巍地往厨房走去。
魏璎雪则开始自顾自地在院子里打量起来,鼻子微微抽动,仿佛在嗅着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马厩,扫过柴堆,最后落在了主屋那扇透出灯光的窗户上。
“有意思。”
她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时,主屋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绸缎衣服、胖乎乎的中年商人带着两个伙计打扮的人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魏璎雪和赵铁柱等人,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活人尤其是官兵后,才松了口气。
“哎呀,军爷们可算来了!”
胖商人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走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这鬼地方真是没法待了!
听说死了人了?
是不是有妖诡啊?
军爷们可得保护我们啊!”
他的两个伙计也连连点头,一脸恐惧。
赵铁柱板起脸:“我等自有公务在身。
你们是?”
“小人是行商的,姓钱,路过此地歇脚,没想到遇上这等邪事,吓得我们都不敢睡了!”
钱商人哭丧着脸,“军爷,道长,你们法力高强,可得想想办法啊!”
魏璎雪没理会他的奉承,目光落在钱商人油腻的胖脸上,又扫过他两个低眉顺眼的伙计,忽然问道:“钱老板生意做得不小啊,这兵荒马乱的,还走货?
运的什么宝贝?”
钱商人脸色微微一僵,随即笑道:“哪有什么宝贝,就是些布匹药材,混口饭吃,混口饭吃……”魏璎雪点点头,没再追问,反而指着地上的虎腿:“晚上炖虎肉,一起吃?”
钱商人看着那血淋淋的巨大虎腿,喉结滚动了一下,干笑道:“不…不了不了,小人吃素,吃素……”就在这时,厨房方向突然传来老孙头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
众人脸色一变,赵铁柱立刻带人冲了过去。
魏璎雪动作更快,身形一闪,己先一步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老孙头跌坐在地,手指颤抖地指着灶台方向。
那盏油灯掉在地上,火苗摇曳,将熄未熄。
灶台上,原本盖着木盖的水缸微微晃动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里面弥漫出来。
魏璎雪走上前,用剑柄挑开水缸盖子。
咕噜噜……一颗硕大的、双目圆睁的马头从缸里浮了上来,断颈处还在汩汩冒着血水!
正是马厩里丢失的那匹马!
“嘶……”随后赶到的赵铁柱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腾。
钱商人和他的伙计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它…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刚才明明还在马厩……”老孙头语无伦次。
魏璎雪看着那颗马头,马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
她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马颈处的血液,放在鼻尖嗅了嗅。
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极淡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不是妖气,也不是纯粹的诡气……”魏璎雪眼神微凝,“是诡媚。”
诡媚,不同于依靠物理攻击或怨气侵蚀的普通诡异,它们更擅长迷惑、吸食精气,甚至制造幻境,往往形态妖娆,极难对付。
“诡…诡媚?!”
赵铁柱声音发干。
这东西无形无质,防不胜防,比面对强大的妖孽更让人恐惧。
“看来它很喜欢这个驿站,还没玩够。”
魏璎雪甩掉手指上的血珠,目光扫过惊惶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钱商人那微微发抖的胖脸上,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而且,它好像就藏在我们中间呢。”
此言一出,整个厨房的温度仿佛瞬间骤降。
所有人都僵住了,惊恐地互相打量,下意识地彼此远离。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