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从万米深海被猛地拽回水面,沉重的窒息感瞬间被剧烈的眩晕和恶心取代。
“呕……”林弦猛地睁开眼,胃里翻江倒海,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眼前光影模糊晃动,耳边充斥着嘈杂混乱的声音。
“醒了醒了!
林弦醒了!”
“吓死我们了弦子!
你感觉怎么样?”
“快,水!
给他喝点水!”
几张熟悉又写满焦急的脸庞挤在视野里,是王硕、张伟和李悦。
他们围着他,七手八脚地扶他坐起来。
林弦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林地边缘,身下是厚厚的落叶,头顶是茂密的树冠缝隙中漏下的刺眼阳光。
阳光?
不是那个绝对黑暗的石室!
没有石台!
更没有那本诡异恐怖的书!
强烈的现实反差让他脑子一片混乱。
他大口喘着气,接过李悦递来的矿泉水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稍压下了那股恶心眩晕的感觉。
全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到处都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后脑勺,肿起一个大包,碰一下都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我怎么在这?”
林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还说呢!”
王硕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你丫跟个滚地雷似的,嗖一下就滚下去了!
喊都喊不住!
我们仨连滚带爬,顺着斜坡找了老半天,才在一个浅坑里找到你,跟死猪一样趴那儿!
差点没把我们魂吓飞!”
张伟补充道:“是啊,幸好那斜坡下面是个缓冲的土坡,再往前一点就是个断崖,你小子命真大!”
他指了指不远处隐约可见的陡峭崖壁。
李悦眼圈还有点红,带着哭腔埋怨:“林弦你就是个害人精!
都说了那洞危险!
下次再这样,打死我也不跟你出来了!”
同伴的责备和关心像温暖的潮水,暂时冲散了林弦心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惊悸和冰冷。
他环顾西周,翠微山的景色熟悉又陌生。
刚才那一切……石室、光柱、那本诡异的书、还有那十二个顶天立地、如同宇宙化身般的恐怖巨影……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过于离奇、过于真实的噩梦?
是摔下斜坡时撞到头产生的幻觉?
可是……灵魂被撕扯的痛苦,面对那十二巨影时渺小如尘埃的极致恐惧,还有那“真理”白光笼罩下来的冰冷气息……那感觉真实得刻骨铭心,绝非梦境可以模拟。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
就在他意念微动的瞬间——嗡!
脑海深处,仿佛有一颗冰冷的星辰骤然点亮!
一道巨大、伟岸、纯粹由恒定白光构成的模糊身影轮廓,极其突兀地、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之中!
那身影散发出的冰冷、洞悉一切的气息,与石室光柱下那本书封面的气息,与虚空中那“真理”巨影的气息,同出一源!
林弦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不是梦!
那本“书”,那个“真理”……祂真的存在!
祂的一部分……或者说某种联系,己经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让他在这夏日的山林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弦子?
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
是不是哪里摔坏了?”
王硕看他神情不对,关切地问。
“没……没事。”
林弦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还有点晕,后脑勺疼。”
他赶紧放下手,不敢再去想脑海里的那个影子。
回家的旅程异常沉默。
林弦靠在高铁冰冷的车窗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取代了翠微山的葱郁。
他闭着眼,假装休息,内心却如同风暴中的海面,惊涛骇浪。
脑海中那道“真理”的白色巨影轮廓,如同最顽固的烙印,挥之不去。
祂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冰冷到极致的……理性?
仿佛世间万物在祂眼中,都不过是遵循固定公式运行的冰冷数据流。
祂到底是什么?
那本书又是什么?
剩下的十一道流光去了哪里?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只是一个刚高考完的普通学生,只想过一个轻松愉快的暑假,然后开始平凡的大学生活。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东西,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肩膀上。
回到临海市,回到熟悉的老旧小区单元楼。
推开家门,一股久未通风的、混合着尘埃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荡荡的客厅里,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父母早在他上初中时就因一场意外双双离世。
这些年,他靠着赔偿金和亲戚偶尔的接济,以及自己拼命学习拿到的奖学金,才跌跌撞撞走到今天。
高考结束,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更空旷的寂寞。
墙上挂着一幅有些褪色的全家福油画复制品。
画中,年轻的父母笑容灿烂,将他拥在中间。
那时的阳光,似乎都带着温度。
林弦默默地站在画前,指尖拂过画框上细微的灰尘。
冰冷的玻璃触感,如同现实般残酷。
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将他淹没,比翠微山那黑暗的石室更让人窒息。
家,这个字眼,此刻显得如此空旷而冰冷。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却只留下孤寂的牢笼。
城市的夜晚,是光怪陆离的喧嚣。
走出小区,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霓虹灯招牌争奇斗艳,将夜空染成一片迷离的紫红色。
街道上人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浓烈香气——烤串的孜然味、火锅的麻辣味、奶茶的甜腻味。
震耳欲聋的流行音乐从商店里涌出,与商贩的叫卖声、汽车的鸣笛声、人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而浮躁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娱乐至死,消费狂欢。
这就是现代都市的夏日夜晚。
林弦面无表情地走在人行道上,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周围的喧嚣与热闹,如同一层厚厚的、油腻的隔膜,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那些诱人的香气、炫目的灯光、震耳的音乐,非但没有驱散他心头的冰冷和沉重,反而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疲惫的神经上,带来一种烦躁的麻木。
脑海中的白色巨影轮廓依旧冰冷地矗立着,提醒着他那个超越常理的世界并非虚幻。
巨大的信息量和未知的恐惧,像一块沉重的铅,坠在心底。
这满城的繁华与烟火气,在他眼中褪去了颜色,只剩下空洞的躁动。
他只想漫无目的地走,让冰冷的夜风吹散一点内心的烦闷。
不知不觉,他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些的支路。
这里的灯光昏暗了许多,行人也稀少。
就在他经过一个堆放着几个绿色大型垃圾桶的幽暗巷口时——“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如同淬毒的钢针,猛地刺破了相对安静的空气,狠狠扎进林弦的耳膜!
那叫声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极致痛苦、恐惧和……扭曲!
林弦的心脏猛地一抽,脚步瞬间钉在原地,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幽暗巷口。
巷子深处,光线更加昏暗。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背对着巷口,微微佝偻着。
他面前的地上,似乎倒着一个人?
不,那不是正常人倒地的姿势!
借着远处霓虹灯牌投射过来的微弱、变幻的光线,林弦看清了巷子里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地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孩,穿着浅色的连衣裙,身体像触电般剧烈地抽搐、痉挛!
她的左臂……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手臂了!
整条胳膊如同吹气般疯狂地膨胀、变形!
皮肤撕裂开,露出底下蠕动的、粘稠的暗红色血肉组织!
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几根粗大、尖锐、覆盖着几丁质甲壳、如同巨型蜘蛛节肢般的恐怖东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撕裂的背部皮肤下,“噗嗤噗嗤”地穿刺出来!
那些新生的、带着粘液的狰狞肢节无意识地疯狂挥舞、抽打着地面和旁边的墙壁,发出“啪啪”的闷响,留下道道粘稠湿滑的痕迹。
女孩的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嘴巴大张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眼白上翻,泪水混合着血水从眼角涌出。
她整个人正在经历一场由内而外的、惨绝人寰的恐怖变异!
而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就站在女孩面前。
他微微低着头,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和一抹极其诡异、疯狂上扬的嘴角。
“嗬……嗬嗬……”低沉、压抑、却又充满了病态狂喜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如同毒蛇的嘶鸣。
他欣赏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身体甚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对……就是这样……绽放吧!
美丽的……新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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