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退回厨房,这个充斥着昂贵厨具却鲜少升起真正烟火气的地方。
机械地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水槽里光洁如新、根本不存在的污渍。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指尖,带来短暂的麻木,却冲不散心口那团不断膨胀、冰冷粘稠、名为嫉妒与绝望的淤泥。
客厅深处,书房厚重的隔音门并未完全关闭,压抑的交谈声如同毒蛇般丝丝缕缕地钻入我的耳朵,模糊不清,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偶尔能捕捉到楚昭低沉而急促的回应,那是我从未听过的、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急切和某种深藏的惶恐的语调!
他在害怕?
害怕失去?
害怕什么?
白薇的声音则平稳得多,像冰封湖面下缓缓流动的暗流,冷静,掌控着节奏。
时间在煎熬中粘稠地流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交谈声终于停了。
我下意识地侧耳倾听,只听到楚昭略显沉重、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脚步声走向书房的方向。
接着,是书房门被轻轻关上时发出的、如同丧钟般的“咔哒”轻响。
客厅里只剩下白薇。
那无处不在的冷香仿佛拥有了生命,更加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香气如同冰刃刺入肺腑。
端着两杯刚泡好的、热气氤氲的上等红茶,我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静,走出去,将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的鎏金骨瓷茶几上。
“请用茶。”
我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只有我自己知道声带绷得有多紧。
白薇抬起眼。
那双沉静的湖泊终于清晰地映出我这个“赝品”的模样,带着一种审视的、如同打量一件瑕疵物品般的平静,以及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穿透力,让我无所遁形,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
“谢谢。”
她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如同教科书,端起茶杯,指尖莹白如玉。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刻意的敌意,却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阿昭他……”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漫不经心,“这些年,承蒙你照顾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微不足道的事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般的意味。
我的指尖在滚烫的杯壁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承蒙照顾?
这话像一个巨大的、淬毒的讽刺!
我只是他豢养在华丽笼中的金丝雀,一个在正主荣耀归来时便该自觉退场、甚至被彻底抹去的影子!
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此刻在密闭奢华的客厅里愈发清晰浓郁,像一张无形却坚韧的蛛网,将我牢牢困住,越收越紧。
每一次楚昭带着血腥气归来,在吻我的时候,那浓烈的情欲之下,就是这股挥之不去的、属于她的气息!
每一次!
胃里的翻搅再次凶猛地袭来,喉咙涌上强烈的酸涩,我几乎要捏不稳手中这滚烫的刑具!
“应该的。”
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飘,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白薇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她低头,姿态优雅地轻轻吹拂着杯中袅袅升腾的热气,那氤氲的白雾模糊了她精致的侧脸。
她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如同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佣人,根本不在意我的反应,不在意我的存在。
那种彻底的、无声的漠视,比任何刻薄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瞬间将我所有的自尊和伪装碾得粉碎。
客厅里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世纪。
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楚昭走了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加沉郁,眉宇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和沉重的疲惫。
他看也没看我和白薇,仿佛我们是透明的空气,径首走向玄关,一把抓起挂在意大利手工定制衣帽架上的黑色羊绒外套,动作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烦躁和暴戾。
“我出去一趟。”
他的声音紧绷得如同拉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弦,目光扫过白薇时,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沉重和……承诺?
最终落在我脸上时,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疏离和驱逐,“你……陪陪白薇。”
那语气,如同主人对仆从下达的指令。
门“砰”地一声被狠狠甩上,巨大的声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陪陪白薇?
陪这个他心尖上失而复得的白月光?
我算什么?
一个被主人临时拉来招待贵客的、用完即弃的侍者?
一个碍眼的、需要被妥善“处理”掉的障碍?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她。
那股象征着绝对主权和胜利的冷香无处不在,无声地宣告着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白薇依旧端坐在那里,姿态从容高贵,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方空间里唯一的掌控者。
我站在空旷华丽却冰冷刺骨的客厅中央,像一个突兀的、不合时宜的闯入者,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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