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乱世一个普通的流民罢了米丰米丰最新更新小说_在线阅读免费小说只是乱世一个普通的流民罢了米丰米丰

空气里浮动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浓得化不开，钻进鼻孔，黏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粗糙的砂砾。更浓的，是那股若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在的甜腻腐败气，它来自大地深处龟裂的伤口，也来自路边偶尔隆起的、被野狗扒开的土包。

河南的旱魃，已经骑在人们脖子上吸吮了三年精血。崇祯爷的龙椅远在北京城里，听不见千里之外土地上绝望的干嚎。

米丰背着个破旧的藤条箩筐，筐沿磨得发白，深深勒进他嶙峋的肩膀。每走一步，那空荡荡的筐子就随着他摇晃的身体，沉重地拍打着他的脊背，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噗噗”声。箩筐里，只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体。

他的女儿，小穗。刚满三岁，却轻得像一捆晒干的麦秸。

小穗的头软软地歪在筐沿上，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深陷的眼窝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干裂，微微张着，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拂过米丰汗湿的后颈皮肤，像最细弱的蛛丝，随时都会绷断。米丰能感觉到那点气息越来越凉。

他不敢停下来看。看一眼，那点支撑着他在这条通往地狱的路上挪动的力气，就会彻底溃散。他只能麻木地向前，迈动两条灌了铅的腿，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穿，脚底板被滚烫的沙石和荆棘割裂，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浅浅的、带着湿痕的印子。

眼前的官道，早已失去了“官”的气象。它像一条巨大的、溃烂的伤口，横亘在同样溃烂的大地上。两侧枯死的榆树、槐树，树皮被剥得精光，露出惨白的木质，像一具具被抽筋剥皮的骸骨，僵硬地指向灰蒙蒙、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光秃秃的枝桠上，偶尔挂着几片枯叶，在灼热的风里簌簌抖动，发出绝望的碎响。

道旁，散落着零星的人。更多的是蜷缩在树根下、土沟旁的影子，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一个妇人倚着剥光皮的树干，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襁褓，她低垂着头，头发像枯草般散乱，整个人像一尊被风干的泥塑。只有偶尔肩膀极其细微的抽动，才证明那里面还有一丝残存的气息。她旁边的男人，形销骨立，眼睛深陷下去，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米丰背上的箩筐，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原始的贪婪。

米丰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把箩筐挡得更严实些。他能感觉到那男人目光的份量，沉甸甸地压在他背上。他加快了脚步，想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那无声的贪婪。

前方，官道拐了个弯，绕过一片光秃秃的土丘。土丘的背阴处，却诡异地聚集着一小撮人。十几个，或许二十几个，都是男人。他们围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圈，沉默地站着或蹲着，像一群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空气里除了尘土和腐败味，还混杂着一种更浓烈的、汗臭和绝望交织的气息，以及一种令人不安的、压抑的嗡嗡低语。

米丰的脚步顿住了。他认得这种聚集意味着什么。一种冰冷的、本能的恐惧沿着脊椎爬上来。他踟蹰着，想绕开，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滚烫的地面上。箩筐里，小穗的气息似乎更微弱了，几乎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