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楼下隐约的喧嚣,却隔绝不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属于顶级豪门的冰冷审视感。
休息室里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体表的寒意,却无法温暖更深层的东西。
佣人送来的衣物是全新的,柔软的羊绒触感,剪裁无可挑剔,标签上的价格足以抵得上前世我在KTV端半年盘子的收入。
我换上,看着镜子里的人。
湿漉漉的狼狈被拭去,露出过分苍白的脸和一双过于沉静、甚至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
这身昂贵的行头裹在身上,像一个拙劣的伪装,格格不入。
镜中倒映的,还有视野里那抹挥之不去的幽蓝:生命值:110天(99天23小时30分15秒)冰冷的数字,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是通往地狱的唯一门票。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不是佣人那种刻意的、带着距离感的恭敬步伐。
更轻盈,也更……粘稠。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窥探。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温婉得恰到好处。
“姐姐?
是我,晚意。”
苏晚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甜依旧,却像掺了蜜的砒霜,“妈妈担心你淋了雨着凉,特意让我给你送杯热牛奶上来,安神的。”
来了。
前世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时我刚经历完宴会厅的羞辱,身心俱疲,对这突如其来的“姐妹关怀”毫无防备,感激涕零地喝下了那杯牛奶。
结果呢?
在随后的家宴上,当着所有沈家旁支和佣人的面,药力发作,我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胡言乱语,彻底坐实了“下贱胚子”和“精神有问题”的污名,也让本就对我心存疑虑的沈先生彻底失望。
这一次……我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
门外的苏晚意似乎很有耐心,安静地等待着,只有那杯牛奶散发出的、带着一丝奇异甜腻的热气,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钻进来。
“咔哒。”
门锁轻响。
我拉开了门。
苏晚意就站在门外。
她己经换下了宴会上的礼服,穿着一身质地极好的奶白色真丝睡袍,长发柔顺地披散着,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杯,袅袅热气升腾。
灯光下,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害的、纯洁的光晕。
“姐姐,”她将杯子往前递了递,笑容加深,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毫无温度的冰原,“趁热喝了吧,妈妈特意叮嘱的,加了点蜂蜜,对身体好。”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透明的护甲油,捧着洁白的骨瓷杯,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的目光落在杯口氤氲的热气上,没有伸手去接。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苏晚意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被冒犯的不悦。
她端着杯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姐姐?”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是不喜欢喝牛奶吗?
还是……在生晚意的气?
之前在宴会上,晚意也是被那对恶毒的人蒙蔽了,说了些让姐姐伤心的话……晚意给你道歉。”
她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姿态放得极低。
道歉?
是迫不及待想看我再次身败名裂吧。
我缓缓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迟缓。
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时,却微微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如同羽毛般,极其不经意地拂过了苏晚意端着杯子的手腕内侧。
皮肤相触的瞬间——叮!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寒冰地狱的丧钟,毫无预兆地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比前两次更加尖锐,带着一种强烈的、近乎警报般的警示意味!
检测到高浓度恶意行为!
目标:苏晚意!
行为判定:恶意投毒!
目标物:热牛奶(含神经致幻剂‘蓝梦’)!
此行为严重违背基本公序良俗与道德底线!
目标‘苏晚意’功德值-50!
被动技能触发:毒物感知(初级)!
技能效果:宿主可被动感知半径一米内针对自身的恶意毒物投放行为!
新手被动技能奖励发放:生命值+1天!
一连串冰冷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冲刷过我的意识!
视野中幽蓝的面板猛地闪烁了一下,更新了数据:宿主:沈念初生命值:111天(99天23小时25分08秒)被动技能:毒物感知(初级)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辛辣和怪异甜腻混合的气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从那杯看似无害的热牛奶中首冲我的鼻腔!
正是“蓝梦”特有的、被蜂蜜掩盖后几乎无法被常人察觉的气味!
毒物感知!
苏晚意!
你果然还是这么迫不及待!
手段也还是这么……下作!
就在苏晚意因为我指尖拂过她手腕而微微蹙眉、那一丝不耐烦即将冲破温婉假面的瞬间——我动了!
伸出的手不再是迟疑的试探,而是闪电般精准地扣住了她端着杯子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她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
“啊!
姐姐你……”话音未落!
我手腕猛地发力,向内狠狠一翻!
动作迅疾、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哗啦——”!
大半杯滚烫的、掺着致命“蓝梦”的牛奶,在苏晚意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尽数泼洒而出!
目标不是别处!
正是她身上那件昂贵、洁白、象征着纯洁无瑕的——真丝睡袍!
滚烫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轻薄的丝绸,紧紧贴在她胸腹的皮肤上!
奶渍迅速晕开一大片刺眼的污黄!
灼热的刺痛感和湿漉漉、黏腻腻的触感同时袭来!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彻底撕碎了沈家别墅夜晚的宁静!
苏晚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跳开,狼狈不堪地低头看着自己瞬间变得污糟一片的睡袍,滚烫的牛奶烫得她皮肤发红,又惊又怒又痛!
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沾上了奶渍,几缕狼狈地贴在脸颊上。
她脸上的温婉、委屈、楚楚可怜,在极致的震惊和猝不及防的狼狈面前,如同劣质的墙皮,瞬间剥落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扭曲的惊恐、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深入骨髓的慌乱!
她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怨毒的火苗,几乎要将我吞噬!
“你……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甜美?
休息室门口的光线明亮,清晰地映照着她此刻的狼狈和失控。
我缓缓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牛奶的温热。
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也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不好意思。”
“手滑。”
“手滑”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苏晚意那张因愤怒和羞耻而涨红的脸上!
叮!
检测到强烈怨恨与反击意图!
生命值+15天!
视野中的蓝色数字再次跳动:生命值:126天(99天23小时20分41秒)苏晚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烫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被当众羞辱的难堪!
她精心维持了十八年的完美形象,在这杯被泼回来的牛奶面前,裂开了一道丑陋的、无法弥合的缝隙!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破口大骂,想扑上来撕扯,却被那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这个沈念初……她不是那个怯懦的、任人揉捏的土包子!
她看穿了!
她什么都看穿了!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天啊!
晚意小姐!
您这是……”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佣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沈太太焦急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念念?
晚意?
你们怎么了?”
走廊的灯光瞬间大亮,将苏晚意满身狼藉的奶渍和我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清晰地暴露在闻声赶来的沈太太、管家和几个佣人面前。
沈太太看到苏晚意胸腹间湿透的污渍和烫红的皮肤,又惊又怒:“晚意!
怎么回事?
你的衣服……”苏晚意猛地回过神,巨大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她眼圈一红,泪水说来就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奶渍滚落,声音带着哭腔,指向我:“妈妈……是姐姐……姐姐她……我好心给她送牛奶……她突然就……就泼了我一身……好烫……呜呜呜……”她哭得梨花带雨,身体摇摇欲坠,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带着惊疑、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指责。
沈太太也看向我,眼神复杂:“念念?
这……”我站在原地,承受着所有的目光。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片沉静的冷。
我没有看哭得凄惨的苏晚意,目光平静地迎向沈太太,声音清晰,没有一丝波澜:“牛奶太烫,没拿稳。”
“手滑。”
依旧是这两个字。
轻描淡写,却像无形的巨石,狠狠砸在苏晚意的心上!
也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你胡说!”
苏晚意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指着我的手都在颤抖,“你明明是故意的!
你故意泼我!
妈妈!
她是故意的!
她恨我!
她恨我占了她的位置!
她想毁了我!”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试图用激烈的情绪博取同情,掩盖内心的恐慌。
沈太太看着哭闹不休的苏晚意,又看看平静得可怕的我,眉头紧紧蹙起,脸上充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
刚刚经历亲生女儿被拐卖真相的冲击,又面对两个女儿之间骤然爆发的、如此激烈的冲突,她显然有些心力交瘁。
“够了!”
沈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和疲惫,“都别吵了!
晚意,你先去把衣服换了,让王妈看看烫伤!
念念,你也……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她没有继续追问,选择了息事宁人,但那眼神深处,对我那过于平静的态度,显然也带上了一丝疑虑和不安。
佣人们慌忙上前搀扶哭哭啼啼的苏晚意离开。
走廊里只剩下我和沈太太,还有管家。
沈太太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心疼、愧疚、茫然,还有一丝被隐藏得很深的、对于未知的……忌惮?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念念,好好休息。
明天……明天再说。”
她转身,在管家的陪同下离开了。
走廊重新恢复了寂静。
空气中还残留着牛奶的甜腻气息和苏晚意香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
我缓缓关上休息室的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视野中,幽蓝的面板安静悬浮:生命值:126天(99天23小时15分22秒)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肆无忌惮地扬起。
手滑?
呵。
苏晚意,这只是开始。
你的功德值,还能扣多久?
你的怨恨,又能为我续上多少天的命?
我很期待。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
浓重的乌云被风吹散,露出一角清冷的月光,冷冷地洒在窗棂上。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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