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生辰那夜,王氏捏着我手腕按向滚烫药碗:“克死姨娘的煞星就该烂手!”
我盯着药汁里自己破碎的倒影轻笑:“母亲的手…也在抖呢。”
她猛地缩手,药碗砸在地上,褐汁溅脏了她新做的裙。
父亲闻声推门,只看见我血肉模糊的右手和满地狼藉。
王氏泣不成声:“璃姐儿非要碰药碗,妾身拦不住啊…”我忽然扑向碎瓷,左手攥紧一片锋利残片。
鲜血顺指缝滴落,我却把染血的翡翠镯子塞进她掌心。
“母亲,”我仰头冲她笑,声音脆得像冰裂,“您掉的镯子…还烫着呢。”
---寒夜的风像淬了毒的刀子,刮过定远侯府朱漆剥落的高墙,钻进沈璃单薄的夹袄里。
今日是她的生辰,七岁,本该是穿新衣吃寿面的日子。
可偏院里只有一盏昏黄油灯,映着王氏那张敷了厚粉的脸。
“璃姐儿,来。”
王氏的声音甜得发腻,涂着蔻丹的手指捏着一只青瓷药碗,碗口白气蒸腾,浓黑的药汁翻滚着细泡,“你姨娘病着时,最爱喝这参汤,你替她尝尝?”
沈璃没动。
她赤脚站在冰冷的砖地上,目光落在那碗滚烫的药汁上。
烛火在碗沿跳跃,映出她自己小小的倒影——乱蓬蓬的头发,洗得发白的旧衣,还有那双过早浸透了霜雪的眼睛。
她知道里面有什么。
前几日,她亲眼看见母亲留下的那只老狸猫舔了王氏“不小心”泼在地上的药汤,不多时便蜷在角落,再也没了声息。
“怎么?”
王氏的假笑僵在嘴角,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要戳破屋顶的瓦,“克死了你姨娘,如今连她最后念想的汤也不肯沾?
好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话音未落,那只涂着艳红蔻丹的手猛地攫住了沈璃细瘦的腕骨,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
不容抗拒的巨力传来,沈璃整个人被拖拽着向前趔趄,那只小小的、带着冻疮的手,被王氏狠狠按向翻腾着灼人热气的药碗!
剧痛!
像烧红的烙铁首接烫在了皮肉上!
“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被沈璃死死咬在牙关里,只剩破碎的抽气。
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小脸煞白如纸。
右手手背传来皮肉烧灼的焦糊味,滚烫的药汁溅开,有几滴落在她破旧的衣襟上,烫出几个小洞。
“烂了才好!”
王氏扭曲的面容在蒸腾的药气后晃动,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克死生母的煞星,就该烂手烂脚,永世不得超生!”
钻心的疼痛让沈璃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目光却穿过袅袅白气,牢牢钉在王氏紧握着药碗、同样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不能哭。
哭了,就如了她的愿。
沈璃忽然扯开嘴角,竟对着那张狰狞的脸,绽开一个冰凉又奇异的笑容。
她甚至压低了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近乎天真的残忍,轻轻问:“母亲的手……也在抖呢。
是怕烫着自己么?”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针,猝不及防地刺进王氏耳中。
王氏脸上的快意瞬间冻结,如同被毒蜂蛰了一口,捏着药碗的手猛地一抖!
“小贱人!
你胡说什么!”
惊怒交加之下,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慌乱中手腕一歪——“哐啷——!”
青瓷药碗狠狠砸在冰冷的砖地上,瞬间西分五裂!
滚烫浓黑的药汁像泼墨般溅开,褐色的污迹在王氏那身崭新的、绣着缠枝牡丹的杏红缎子裙上迅速洇染开来,如同一朵朵丑陋糜烂的花。
“我的裙子!”
王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再也顾不上沈璃。
几乎就在碗碎的同时,虚掩的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深更半夜,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定远侯沈延龄披着外袍,一脸不耐地站在门口。
他显然刚从美妾的暖被里被吵醒,眼神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和被打扰的愠怒。
目光扫过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沈璃血肉模糊、兀自冒着热气的右手,还有地上碎裂的药碗和泼洒的污渍。
最后,才落到自己爱妾那身被药汁毁了的华贵新裙上。
不等沈延龄开口,王氏己像被抽了骨头般软倒在地,用帕子捂着脸,嘤嘤啜泣起来,肩膀耸动得如同风中落叶。
“侯爷!
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指着沈璃,声音哀婉欲绝,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妾身好心端了参汤给璃姐儿,念着她姨娘……谁知,谁知这孩子竟发了疯似的要抢那药碗!
妾身拦都拦不住!
您看看,这滚烫的药泼了妾身一身,璃姐儿的手也……”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沈延龄看着爱妾狼狈的衣裙和梨花带雨的脸,再看看地上那个形容狼狈、手背一片狰狞赤红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庶女,眉头越皱越紧。
厌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本就稀薄的父女情分。
他只觉得这女儿生来就带着不祥,克死生母,如今又搅得家宅不宁。
“孽障!”
沈延龄怒喝一声,看也不看沈璃的伤,“小小年纪,心思歹毒!
竟敢伤及主母?
来人!
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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