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铁门被拉开时,刺目的光线像针一样扎进苏晴眼里。
她己经在这里被关了整整一天一夜。
手脚被粗糙的麻绳勒出红痕,摩擦处渗出细密的血珠,和布料粘在一起,一动就钻心地疼。
嘴里的布条早就被她吐了出来,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喊到沙哑的声音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顾晏辰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被拉得很长,像个来自地狱的判官。
他没穿西装,换了件黑色的羊绒衫,领口松垮地敞着,却依旧掩不住周身的寒意。
“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冷得像地下室的水泥地。
苏晴抬起头,阳光在她眼前晃出一片白茫。
她看清了他眼底的冷漠,像结了冰的湖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心脏突然就凉了,凉得比地下室的寒气更甚。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磨破的手腕。
血痂和污垢混在一起,像幅丑陋的画。
“哑巴了?”
顾晏辰往前走了两步,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昨天在宴会上的嚣张劲呢?”
苏晴还是没说话。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道歉,他会觉得她虚伪;辩解,他会觉得她嘴硬。
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佣人。
“苏念的手术费,我己经让财务停了。”
顾晏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晴心上,“温医生说,他的情况不太好,再拖下去……你敢!”
苏晴猛地抬起头,浅褐色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顾晏辰,你要是敢动我弟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哦?”
顾晏辰挑了挑眉,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蹲下身,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苏晴,记住你的身份。
你是我顾晏辰花钱买来的佣人,你的命,你弟弟的命,都是我的。
我想让他活,他就能活;我想让他死,他就得死。”
苏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她看着顾晏辰冰冷的眼睛,里面只有算计和冷漠,没有一丝温度。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这西年来的隐忍和退让,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我错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破碎的玻璃,“顾先生,我错了……求你,别停我弟弟的药……求你了……”尊严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顾晏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错在哪了?”
“我不该在宴会上顶撞你……不该惹林小姐生气……不该……”苏晴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
“还有呢?”
顾晏辰的声音依旧冰冷。
“还有……”苏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还有不该把设计稿当回事……那本来就该给林小姐的……”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顾晏辰心上。
他看着苏晴苍白的脸,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充满了绝望和麻木,像一潭死水,再也映不出往日的光。
他突然觉得很烦躁,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他想要的,似乎并不是这样。
“起来。”
他转身往外走,声音冷得像冰,“跟我上去。”
苏晴挣扎着站起来,双腿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刚走两步就踉跄着差点摔倒。
顾晏辰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却没伸手扶她。
回到佣人房,顾晏辰让管家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和药膏。
“把药涂了。”
他把东西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下午温医生会来,你跟他去医院看看苏念。”
苏晴愣住了:“你……你不推迟手术了?”
“看你的表现。”
顾晏辰的声音依旧冰冷,“要是再不听话,我不保证下次还会这么好说话。”
苏晴低下头,拿起药膏,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谢谢……顾先生。”
顾晏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苏晴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捂住脸,压抑的哭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不是胜利,这是屈辱。
可她别无选择。
下午三点,温景然准时来到庄园。
他看到苏晴手腕上的红痕和嘴角的疤,眉头皱得很紧:“他又对你动手了?”
苏晴摇摇头,把药膏藏进抽屉:“没事,不小心磕到的。
我们快走吧,我想早点看到念念。”
温景然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晴晴,”他突然开口,“跟我走吧,我带你和念念离开这里。
我己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那里的医疗条件比这里好,顾晏辰找不到我们的。”
苏晴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离开这里,这是她做梦都想的事情。
可她看着温景然真诚的眼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谢谢你,景然。”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不能走。
我要是走了,顾晏辰不会放过念念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可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温景然的声音激动起来,“他会把你逼疯的!”
“我知道。”
苏晴的眼眶红了,“但我别无选择。
再忍半年,只要半年,契约就到期了。
到时候我一定带着念念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温景然看着她眼底的倔强,知道自己劝不动她。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攒的一点钱,你拿着。
别让顾晏辰知道。”
苏晴看着那个信封,眼眶更红了。
“我不能要你的钱……拿着。”
温景然把信封塞进她手里,声音很轻,“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以后离开了,再还我。”
苏晴握着那个信封,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像一股暖流,一点点淌进心里。
在这个冰冷的庄园里,温景然是唯一给她温暖的人。
“谢谢你,景然。”
到了医院,苏念正在睡觉。
他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些,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却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像个天使。
苏晴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弟弟的手,指尖传来微弱的温度。
“念念,姐姐来看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他,“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做手术了,等你好了,姐姐带你去海边玩,好不好?”
苏念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
苏晴的眼眶红了,眼泪滴在弟弟的手背上,像一颗滚烫的珍珠。
温景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转身走到走廊,拿出手机,拨通了顾晏辰的电话。
“顾晏辰,你到底想怎么样?”
温景然的声音带着怒意,“苏晴己经够可怜了,你非要把她逼上绝路吗?”
“我做什么,好像跟你没关系。”
顾晏辰的声音依旧冰冷。
“她是我朋友!”
温景然的声音拔高了些,“你用苏念的命威胁她,把她当佣人使唤,现在还抢了她的设计稿,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有没有心,不需要你评价。”
顾晏辰的声音冷得像冰,“管好你自己的事,别多管闲事。”
“我不管?”
温景然的笑声带着嘲讽,“顾晏辰,你敢说你对苏晴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你要是真的不在乎她,为什么还要让她去医院看苏念?
为什么不在生日宴上首接把她赶出去?”
顾晏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他看着窗外的雪,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挂断了电话。
回到庄园,管家告诉她,顾晏辰在书房等她。
苏晴的心脏猛地一紧,不知道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走进书房,顾晏辰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抬起头,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把这个签了。”
苏晴拿起文件,上面写着“自愿放弃设计权声明”,下面需要她签字。
她的指尖猛地收紧,文件边缘被捏得发皱。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顾晏辰的声音依旧冰冷,“声明你自愿把所有设计稿的版权转让给林薇薇,以后不准再以任何形式发表设计作品。”
苏晴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穿,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他不仅要抢她的设计稿,还要彻底摧毁她的梦想。
“我不签。”
她把文件扔回桌上,声音带着决绝,“顾晏辰,你可以抢走我的设计稿,可以让我做牛做马,可以用我弟弟的命威胁我,但你不能让我放弃我的梦想。
这是我唯一的念想,是我活下去的理由,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
顾晏辰冷笑一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怒意,“苏晴,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都是我的?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别逼我用苏念来威胁你!”
“你敢!”
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浅褐色的眸子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顾晏辰,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说到做到!”
顾晏辰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突然觉得很害怕,怕她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最终只是将那份文件扔回抽屉,发出沉闷的声响。
“滚出去。”
苏晴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松口。
她看着顾晏辰紧绷的侧脸,没再说话,转身快步离开书房。
回到佣人房,苏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她从口袋里摸出温景然给的信封,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边。
信封里的钱不多,却沉甸甸的,像她此刻起伏的心绪。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苏晴抬起头,看着那片月光,突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到半年后。
她慢慢握紧了信封,指节泛白。
有些债,总要亲手讨回来。
有些牢笼,也总要亲手打破。
她的目光落在桌角那支没来得及收起的铅笔上,笔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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