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到近乎粘稠的消毒水气味,死死糊在鼻腔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冷的针。
我,陈默,代号“影刃”——一个本应彻底腐烂在黑暗里的名字——此刻却穿着浆洗得发硬、廉价涤纶质感的酒店服务生制服。
指尖残留着刚刚擦拭过 VIP 套房水晶烟灰缸的微凉触感,与记忆里某种温热粘稠的液体滑过皮肤的幻痛,诡异地重叠又撕裂。
“B-17 套房退房,陈默,去收尾。”
领班平板无波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刺出,敲打着我麻木的神经。
“收到。”
我的回应同样没有一丝波澜。
推着沉重的清洁车,车轮碾过铺着厚重地毯的长廊,寂静无声。
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标着 B-17 的橡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泄出一点惨白的光。
一丝极淡、却异常熟悉的铁锈腥气,混在消毒水的味道里,像毒蛇的信子,悄然舔舐着我的感官。
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上好发条的杀人机器。
指尖无声无息地滑向袖口内侧,那里藏着一枚薄如蝉翼、淬着神经毒素的特制刀片,冰冷而致命。
这是刻在骨头里的本能。
身体微微前倾,重心压低,以最不易被察觉的力道,用膝盖顶开了沉重的房门。
门轴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
套房客厅的落地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余下头顶几盏射灯投下惨淡的冷光,将巨大的空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
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刺目的猩红泼洒出大片不规则、近乎狂野的图案。
血。
尚未完全凝固,在惨白灯光下泛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油亮。
空气里那股铁锈味骤然浓烈十倍,沉甸甸地压下来,令人窒息。
没有尸体。
只有血。
大量的、新鲜的、被暴力撕扯开的生命印记。
地毯吸饱了血液,沉甸甸地向下凹陷。
几处喷溅的血点甚至甩上了雪白的墙壁和浅色的沙发靠背,像一幅扭曲的抽象画。
心跳在死寂中擂鼓般撞击着耳膜,但我脸上的肌肉,依旧维持着服务生应有的、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克制的惊慌。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扫过这片血腥屠场。
沙发翻倒,水晶茶几碎裂了一角,昂贵的骨瓷咖啡杯滚落在血泊里,杯壁上印着一个模糊的血指纹。
搏斗的痕迹被粗暴地抹去,只留下这触目惊心的结局。
然后,我看到了它。
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屏幕朝下,静静地躺在一片相对干净的地毯边缘,距离那汪最大的血泊只有一步之遥。
屏幕边缘沾着几点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
它像一个突兀的句号,钉在这血腥的句子里。
呼吸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逻辑,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脑海深处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副本载入中……检测到适配者……生存基地‘灰烬之巢’接入……倒计时:10…9…8…眼前的一切——猩红的地毯、惨白的灯光、弥漫的血腥味——如同信号不良的旧电视画面,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剥离!
色彩被疯狂地抽离,只剩下高速旋转、令人眩晕的黑白灰漩涡。
“……3…2…1…”眩晕感如同巨浪,瞬间将我吞没。
脚下坚实的地毯触感消失了,身体在虚空中急速下坠,失重的恐慌攫紧了心脏。
周围不再是奢华的套房,而是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粘稠的、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的黑暗彻底包裹。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了。
时间感彻底错乱。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噗通!”
坚硬、冰冷、布满细小砂砾的触感狠狠撞上我的后背和西肢,肺里的空气被猛地挤压出去,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
尘埃的味道,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无数种腐烂物质混合发酵后又经过高温烘烤的焦糊恶臭,蛮横地冲进鼻腔,刺激得我瞬间涌出眼泪。
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我猛地撑起身体,手下的“地面”粗糙冰冷,是某种质地异常坚硬的深灰色岩石。
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非自然的空间。
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同样深灰色的岩石穹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微弱的光源不知从何而来,勉强勾勒出眼前一片巨大广场的轮廓。
广场上,人影憧憧。
有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低声啜泣;有人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地倚靠着冰冷的岩壁;更多的人则像受惊的野兽,警惕而凶狠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手里紧握着形态各异、散发着危险寒光的武器——锈迹斑斑的长刀、绑着碎玻璃的木棍、甚至还有几把看起来像是制式、但枪管扭曲的手枪。
空气里弥漫着绝望、恐惧和浓得化不开的戾气,如同实质的毒雾。
这里不是人间,是地狱的前厅。
“啧,又一个被‘手机’拖进来的倒霉蛋?”
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冷静的女声突兀地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袖口的刀片己经滑入指间。
几步开外,站着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沾满不明污渍的深灰色耐磨野战服,勾勒出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
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下,是一张线条清晰、算不上多么惊艳但足够耐看的脸。
她的皮肤是长期处于恶劣环境下的微褐色,眼神锐利得像淬过火的刀子,此刻正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斜挎着的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刀鞘是某种暗沉的金属,上面布满了意义不明的划痕。
“眼神不错,新来的。”
她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像是赞许,又像是嘲弄,“可惜,在这里,光靠眼神杀不死那些‘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我指间那点微不可察的寒芒,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里是哪?”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着喉咙。
杀手本能让我对任何靠近的生物都充满警惕,但这个女人身上有种东西,一种在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近乎同类的气息,暂时压下了立即动手的冲动。
“‘灰烬之巢’。”
女人走近两步,那股混合着硝烟、尘土和淡淡血腥味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幸存者的坟场,也是出发地。
你被‘选中’了,服务生小哥。”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眼神带着探究。
“选中?
为了什么?”
“为了活下去。”
她言简意赅,指了指广场上那些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的人,“像他们一样等死?
还是像我们一样,”她的目光扫过几个同样装备精良、气息彪悍、正冷眼旁观这边的人,“去副本里搏命,找一条生路。”
“副本?”
“就是把你拖进来的那个地方。”
女人似乎没什么耐心做科普,“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个……精心设计的屠宰场。
有规则,有‘鬼’,也有理论上存在的生路。
找到生路,活下来,拿到奖励。
找不到,或者被‘鬼’抓住,”她顿了顿,下巴朝广场边缘几个被裹尸布盖着的隆起物扬了扬,“喏,那就是下场。
运气好点,能留个全尸,运气不好……”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怎么离开这里?
回到……现实?”
我捕捉到最关键的问题。
爷爷的谜团,追杀者的阴影,我必须回去!
“离开?”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短促地嗤笑一声,“理论上,攒够八块‘世界之核’碎片,据说能打开通往某个‘新世界’的门,那里可能有答案,也可能只是另一个更大的坟场。
至于回‘现实’?
别做梦了。
每次副本结束,你确实会被强制扔回你来的地方,但下次开启时间一到,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哪怕把自己锁进核掩体,一样会被拖回来。
除非……”她眼神陡然变得幽深冰冷,带着一种残酷的意味:“除非你死在副本里,一了百了。
或者……你能在现实里,彻底解决掉那些把你拖进来的‘根源’。”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我,仿佛能穿透这身服务生的伪装,看到某些更深层的东西。
根源?
是哪部手机?
还是……选中我的“东西”?
爷爷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我叫苏离。”
女人主动报上名字,打断了我的思绪,“老玩家。
看你顺眼,给你个忠告。”
她上前一步,距离近得我能看清她眼底密布的血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新手副本,寂静酒店,快开了。
跟紧那些看起来像老手的,别当出头鸟,但也别当任人宰割的羊。
最重要的是……管好你的好奇心。
有些门,开了就关不上了。”
她的语气带着某种沉重的隐喻。
“生路是什么?”
我追问。
“每个副本都不一样,每次开启也可能有变化。
没人会告诉你标准答案,自己用命去试。”
苏离语气淡漠,“还有,记住一点,副本里最危险的,有时候未必是那些‘鬼东西’。”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广场上几个眼神闪烁、交头接耳、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
背刺。
内斗。
为了活下去,人性可以廉价到什么地步?
我太熟悉了。
没等我再问,苏离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腕表突然发出极其轻微的、高频的“滴滴”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瞬间紧锁,眼神里的那点随意瞬间被凝重取代。
“啧,麻烦。”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再抬头时,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探究,有犹豫,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我得走了。
记住我的话,陈默。
活下去,我们……或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她刻意咬了我的名字。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瞳孔微缩,但苏凉根本没给我询问的时间。
她猛地转身,动作迅捷如猎豹,几步就消失在广场边缘一条幽深、仿佛巨兽食道的黑暗甬道里,速度快得惊人。
广场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如同潮水般开始蔓延。
原本麻木或各自为政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低语声、哭泣声、压抑的争吵声混杂在一起。
那些手持武器的老玩家们则纷纷绷紧了身体,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西周的岩壁。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弱的、如同低频电流般的嗡鸣。
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内侧口袋。
那里,就在我进入这个鬼地方前几秒钟,服务生制服的内衬里,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样东西。
指尖触碰到一张质地异常坚韧、带着冰冷金属感的硬纸。
一张……信纸?
心脏猛地一跳。
我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飞快地将那张纸抽出一点。
惨白的纸张,没有任何花纹。
上面只有一行用某种暗红色墨水写就的、极其潦草扭曲的字迹,仿佛书写者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恐惧:> **“真正的钥匙,藏在最吵闹的沉默里。”
**感谢大家支持本书,由于本人第一次写悬疑烧脑长剧情,可能有一些问题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后面会写到一定剧情会出番外讲述设定,方便大家了解剧情,有不懂的可以跳转番外,方便指出前面剧情问题,谢谢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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