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苏晚刚把“营业中”的牌子挂出去,风铃就响了。
陆知衍来得很准时,手里拿着卷成筒的图纸,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那道浅疤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他身后没带助理,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里甜腻的香气突然变得有些滞涩。
“坐吧。”
苏晚指了指靠窗的位置,自己则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陆知衍把图纸在桌上铺开,动作沉稳。
图纸上是街区的立体效果图,她的“晚风甜品店”被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结构保留,外立面翻新”。
“按规划,这条街的老建筑会保留原有风貌,只做内部管线和外观修复。”
他指着图纸解释,“你的店主体不用动,但门头的招牌和橱窗需要统一整改,和整条街的风格适配。”
苏晚看着图纸上那个被简化成方块的店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的招牌是请学美术的朋友手绘的,橱窗里摆着她收集的复古玻璃罐,每一处都是亲手布置的心意,哪能说改就改。
“能不能不改?”
她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我觉得现在的样子挺好,和周围的老房子也协调。”
陆知衍抬眸,视线和她对上:“规划方案己经通过审批,所有店铺都要配合。”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可以让设计部根据你的想法调整细节,尽量保留你的风格。”
他的语气很平和,带着职业性的耐心,却让苏晚莫名想起五年前。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看似在商量,实则早己拿定主意。
比如她想学油画,他却偷偷替她报了建筑系的辅修课,理由是“更实用”;比如她想毕业旅行去南方古镇,他却订了去北欧的机票,说“去看大师的建筑作品,对你有好处”。
那时候她以为是年少的霸道,现在才明白,或许是他骨子里的掌控欲,从未真正变过。
“不用了。”
苏晚收回目光,声音淡了些,“按规定来就行,我没意见。”
陆知衍的笔尖在图纸上顿了一下,抬眼看她:“苏晚,这不是在赌气。”
“我没有赌气。”
她扯了扯嘴角,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水,“陆先生是设计负责人,我是商户,配合工作是应该的。”
“陆先生”三个字像道无形的墙,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推得很远。
陆知衍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那里曾总挂着笑,现在却覆着一层淡淡的疏离。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需要我提供设计参考图吗?”
“不必了。”
苏晚把水杯推到他面前,“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的话,我要准备营业了。”
她下了逐客令,态度明确。
陆知衍没动,视线落在操作台上刚做好的柠檬玛芬上,金黄色的蛋糕顶撒着白色的糖霜,像落了层薄雪。
以前她做这个总爱多放柠檬汁,酸得他皱眉,却还是会被她盯着吃完。
“你以前从不喝冷水。”
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玻璃杯上,里面是昨晚剩下的凉开水。
苏晚一愣,下意识握紧了杯子。
是啊,以前她胃不好,他总逼着她喝温水,随身的包里永远带着保温杯。
这些细节,他竟然还记得。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她强装镇定:“人是会变的。”
陆知衍沉默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很深,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进来一对年轻情侣,笑着要两份提拉米苏。
苏晚趁机站起身:“我去忙了,陆先生自便。”
她转身钻进操作间,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又乱了。
刚才他的眼神太沉,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刻意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等她端着提拉米苏出去时,桌上的图纸己经收好了,陆知衍站在吧台前,手里拿着一个刚出炉的焦糖布丁。
“结账。”
他把布丁放在吧台上,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晚扫码收款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她低着头,听见他说:“下午我让设计师把调整后的方案发你邮箱,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拿起布丁,转身走了。
风铃再次响起,伴随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那对情侣在低声说笑,女孩舀了一勺提拉米苏喂给男孩,甜腻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苏晚看着窗外陆知衍远去的背影,忽然发现,有些藏在糖霜下的棱角,就算过了五年,还是能轻易硌得人心头发紧。
她低头看向吧台上的收款记录,付款人备注是“陆知衍”,而他买的那个焦糖布丁,和五年前一样,没要求少放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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