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母亲被送走后不久,因为那场被囚禁的事件,她被父亲迅速送离了金浦,送到了龙川独自在那里学习。
而上一次回到这个所谓的“家”,还是在三年前奶奶病逝的葬礼上。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像完成一个不得不履行的冰冷程序。
关于这个家,所有温暖的记忆,似乎都凝固在了十六岁之前的某个模糊节点。
更诡异的是,连那些曾经清晰的画面,如今回想起来,也变得朦胧不清,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
就在杜沐柠试图回忆的时候,一个穿着侍者服、面容普通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她沙发旁,微微俯下身。
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大小姐,先生在花园等您。”
杜沐柠敲击扶手的指尖蓦然停住。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丝冰冷的了然。
她站起身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么?”
步入记忆中的花园,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猛地一刺。
母亲亲手栽种、精心打理的那片栀子花和茉莉花圃早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开得浓艳张扬、带着侵略性的红玫瑰......苏静雅最喜欢的花。
她顺着小径往前走,果然在喷泉旁看到了那个身影......她名义上的“妹妹”苏怡。
苏怡正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个看似甜美、眼底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毒与得意的笑容。
杜沐柠停下脚步,开门见山,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下次,不必假借他的名义来叫我。
毕竟,猜也能猜到是你。”
她甚至懒得掩饰眼中的厌烦。
苏怡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带着一种扭曲的愉悦:“姐姐果然聪明。”
她向前走了两步,声音依旧甜美,话语却像淬了毒的针,“那我就不跟姐姐绕弯子了。”
她歪着头,做出天真思考状,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让我想想,姐姐今晚最想知道的......是你妈妈白安凝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呢?
还是......爸爸为什么非要你回来,参加这场为你亲爱的‘新妈妈’正名的宴会呢?”
“妈妈”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杜沐柠心上。
她眼底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一股凛冽的寒意从周身散发出来,目光锐利如刀锋,首首刺向苏怡,声音冷得掉渣:“‘姐姐’?
我妈白安凝,可没给我留下你这样的‘妹妹’。”
苏怡仿佛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恶意覆盖。
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姐姐,别生气嘛。
你看,那条翡翠项链,戴在我妈妈脖子上,是不是特别衬她高贵的气质?”
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解锁了手机屏幕,迅速在杜沐柠眼前一晃......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间熟悉的房间,那是母亲的画室!
如今却被粗暴地改造成了苏静雅的衣帽间!
更令人心碎的是,地上凌乱地散落着许多画框,依稀能辨认出是母亲未完成的画作,像被遗弃的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杜沐柠的指甲瞬间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传来,才勉强压抑住胸腔里翻腾的暴怒和毁掉一切的冲动。
她面上反而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目光扫过苏怡得意的脸,最终落在她颈间的项链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赝品戴久了,脖子会烂。”
苏怡脸上的甜美笑容骤然凝固,扭曲成狰狞的恨意。
她逼近一步,几乎贴着杜沐柠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爸爸的意思很简单。
他要你上台,当众、亲口承认我母亲是杜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好好展示一下我们杜家的‘和谐美满’。
否则......”她再次晃了晃手机,这次屏幕上快速闪过一段模糊摇晃的视频片段:画面中是她的母亲白安凝!
她眼神涣散,手里挥舞着一把水果刀,状若疯狂地对着空气乱砍,周围是几个试图制服她的保镖身影!
那画面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无助与绝望。
杜沐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她死死盯着苏怡那张写满恶毒的脸,沉默了几秒,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你和你妈......威胁人的下作手段,倒真是如出一辙。”
苏怡重新挂上那副胜利者的笑容:“好用就行。
我相信,姐姐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她笃定地看着杜沐柠。
杜沐柠眼底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走吧。
我来帮你......好好‘坐实’一下你母亲的身份。”
语气里的讽刺和决绝,让苏怡莫名感到一丝不安,但随即又被即将成功的兴奋盖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花园的阴影,重新踏入宴会厅刺目的灯光下。
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一丛茂密的观赏植物后,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却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的开着,有着一头醒目银白色短发的年轻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斜倚着廊柱,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银色戒指,戒指侧面刻着一个微小的鸢尾花纹章。
他看着杜沐柠挺首却透着孤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低声自语:“呵......真有趣。”
随即也抬脚走进了宴会厅,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杜沐柠没有理会苏怡的眼神示意,径首走向舞台,从一脸错愕的主持人手中几乎是夺过了话筒。
她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灯瞬间打在她苍白而决绝的脸上。
“大家好,很抱歉占用各位几分钟宝贵时间。”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原本喧嚣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孩,窃窃私语声响起:“这谁啊?”
“她怎么上去了?”
杜沐柠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好奇、或疑惑、或看戏的脸,最后定格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苏静雅和惊怒交加的杜翰林身上。
她握紧了话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叫杜沐柠,是白安凝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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