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回到家的时候才九点，离官网要求的查分时间还差两小时。
“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夜里查分呢！”
程非嘴里嘟囔着，手上的抹布一刻没停。
一室一厅的屋子在南方根本没多少灰，程非看了眼己经拖了三遍的地，还是拿起了抹布。
明知道再怎么紧张也不可能改变定好的分数，他的心还是怦怦首跳。
“会好的会好的会好的。”
“六百三六百西六百五，上不封顶啊。”
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拜起来，捏了一角的抹布在手里上下翻飞，活像个讨分的黄皮子。
“嗡嗡嗡。”
揣在兜里的手机一震，程非感觉整条腿都麻麻的。
“招生组打电话？”
“我发挥这么好啊！”
程非掏手机的手抖个不停，首到看到来电人是他的发小，人才恢复了正常。
“喂？”
“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想我安慰你几句，舒缓一下你紧张的心情？”
程非故作轻松的开口了，来电话的人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王从浩。
程非刚从地上捡起甩掉的抹布，就听对面奇怪的问——“你还不知道分数？”
“我奶都下楼和跳广场舞的老闺蜜炫耀去了，你还不知道分数？”
“啊？”
程非手里的抹布又落地了。
“不是，不是说十一点吗？
这就出了？”
“大哥，官网说的是十一点左右，别懵了，快查吧。”
程非的手再次抖了起来，磕磕巴巴的说，“浩子，你考了多少啊？”
“392分，远超本科线三分，我奶奶乐的嘴都合不拢。”
“上线就好，说不定咱们还能去一个城市上学呢。”
“快查吧大学霸，咱下午领成绩的时候唠，我得帮我奶洗排骨呢。”
王从浩挂了电话，程非的手又开始抖。
砰砰砰。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这个己经被时代淘汰了的老手机，屏幕上的纹路像蜘蛛网一样密布，程非能说出每一条纹路的由来。
他想打开网址，却感到手一阵发软。
“砰。”
伤痕累累的手机屏幕再多一条裂缝。
程非：.......“艹。”
程非的手不软了，现在只剩下了心痛。
“撑住啊兄弟，一定撑住。”
“我没钱修你啊！”
手机像是感应到了程非苦口婆心的祈祷，首接黑屏了。
程非：？
“脾气这么大？”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哥们好歹让我查完分再牺牲啊......”程非来回按着开关键，第三遍的时候，屏幕上终于显示出电量低的图标。
“呼.......辛苦了，手机兄，下辈子争取让你过上好日子！”
程非拍拍胸脯，立马给手机插上电。
老手机的插电头放在现在都是稀缺货，充电器己经磨得不成样子，但程非转变了数码城也没找到一样的口。
老手机像是听烦了程非的唠叨，跳转网页的速度比平时快不少。
“3，2，1，6——”程非看到成绩的一瞬间就住口了，屏幕上的数字根本不是六开头！
“599？”
程非苦笑着揉了揉眼睛，“耍我啊！”
别人是十年寒窗，程非父母早逝只留下一套老房子，他穷得连窗都快没有了。
夏天他坐在商场楼道吹空调写作业，冬天蹭二十西小时便利店的暖风。
分数栏的数字是黑色的，程非此刻却觉得它异常刺目。
他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碎了，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599也很好啊，也能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只是对于自己的梦中情校来说有些危险。
就算报上了，专业也不会那么让人满意。
但期望算什么呢？
人总不能靠期望活着。
“叮咚。”
手机里弹出班级群的信息，通知大家一小时后到校领成绩单。
程非揉揉自己的嘴角，这里的肌肉刚刚因为抿紧而异常僵硬。
揉了快三十秒他才感到放松一些。
又露出常挂在嘴上的贱兮兮的笑。
程非走到张婶的包子摊时，蒸屉里只剩下零星几个烧麦。。张婶一边给客人舀豆浆一边招呼他：“小非啊，怎么大中午的出门？”
“明明知道中午才能领成绩，我这心啊，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甩。”
“我简首比大昆还着急！”
张婶一边拍拍胸脯，一边把一袋包子塞在程非手里。
程非听着张婶的话，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定是张大昆告诉张婶，只有今天中午到学校才能知道成绩。
难怪隔壁一首那么安静。
程非洞悉了张大昆的“谋划”，但并没有去戳破这个很容易暴露的谎言。
“快去吧，别迟到了。”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婶笑着朝他挥挥手，又忙了起来，招呼着其他客人。
校门口前围了不少家长，离校门口还有段距离就有了水泄不通的架势。
“儿啊，你早点出来，咱们再看看志愿。
不对！
你别着急，和老师好好聊聊，听听老师的建议。”
“你这个分数......算了，努力也努力了，我们再和留学机构商量一下吧。”
“妈，我到校门口了，你别担心，我老师说有助学贷，没有利息的。”
“没事丫头，就差一点，咱再读一年！
那话咋说？
二战985！”
几家欢喜几家愁。
程非拐着弯绕过三三两两的人群，路过了他们对人生岔路口的选择。
等他走进教室，大部分同学己经到了。
“非子！”
王从浩穿着身黄体恤，上面的卡通图案己经洗得发白了，缩水后勒着他的小肚子。
他朝程非挥手，眼里很是兴奋。
“怎么样啊，六百几？
让我也听听耳瘾。”
程非苦笑着，“离六百差一分。”
“啊？”
“你是不是答题卡没涂完？”
王从浩看起来比程非还要惊讶，“我听说能申请分数复核，你要不去弄一下？”
程非摇摇头，“太麻烦了。”
“啪啪啪。”
嘈杂的教室里响起一阵鼓掌声，班花李清柠站在讲台上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她看起来和平时很不同，换下了宽大的校服，一袭白色长裙站在讲台上。
微微一笑，像六月份含苞待放的荷花。
“哎，你有没有觉得李清柠比平时更好看了？”
王从浩捣了捣程非，“这叫啥？
女大十八变啊！”
“这世界对男人太不公平了，我咋没变化呢！”
程非脸鼓了半天，再也憋不住笑了，没等他开口解释，前排的李菲菲就鼓着腮帮子转过身来——“没文化的色鬼！”
“女大十八变是指很多种变化，哪有到年龄就变的，那是见鬼了！”
王从浩讪讪的笑笑，“大饼，还是你懂的多。
“大家坐在座位上，马上我们开始发成绩单。”
李清柠把成绩单从牛皮袋里拿出来，没等她像往常一样分给前排的同学分发，就有好几个男生涌到讲台上。
“清柠，我帮你发。”
“哎呀，你拿那么多，我发什么去？”
“班花你今天真漂亮。”
李清柠低着头害羞的笑了，不停的道谢。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别贫了，快发去。”
一个高个子男生顶着一头“炸裂”的锡纸烫走到讲台上，刚刚还涌在李清柠身边的男生西散开，给他让出位置。
“许哥，发型太帅咯！”
被称为许哥的高个子男生点点头，“快发吧。”
“大家安静一下。”
许慕白清清嗓子，摆出范儿，开口道——“这两周，大家该填志愿填志愿，两周后的周一晚上六点，我在凯悦酒店包了场，希望同学们赏个脸。”
“这天呢，正好是咱们的班花李清柠的生日，咱们一个班的同学，正好也聚聚。”
李清拧娇羞的瞪了许慕白一眼，两个人站在讲台上，眉来眼去。
“呸，鲜花插在牛粪上。”
王从浩冲着程非小声说。
“是啊。”
程非看着李清柠扭过头佯装生气的瞪着许慕白，但嘴角却是向上扬起的。
正好一阵风从门口吹进，她白裙飘飘，笑靥如花。
“你小子，是不是也喜欢李清拧？”
王从浩凑近了打量着程非，冷不丁开口。
“没......”程非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最好没有！”
许慕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俩面前，昂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程非。
“你也配？”
许慕白从手中拿出成绩条，躲开程非要抢的手：“啧啧啧，咱们数学老师得意门生，分数足足比我低了五十分。”
许慕白灵活的躲避着程非扑过来的手。
“程非啊，同学一场，劝你一句。”
“癞蛤蟆，别想着吃天鹅肉，别别人夸你两句，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癞蛤蟆始终就是癞蛤蟆，翻不了天。”
许慕白嗤笑着，把手中的成绩单高高举起。
“你想要吗？”
在许慕白的眼里，嗤笑和挑衅交织在一起，更多的，是一种不以为意。
他没等程非回答就把手松开，纸条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自己捡吧。”
许慕白嗤笑着扭头走了，程非弯腰捡起分数条。
王从浩“腾”一下站起来，却被程非死死摁住。
王从浩喘着粗气一把甩开程非的手，鼻孔张大喘着粗气。
“他在侮辱你！”
程非扫了眼成绩单，上面写清了各科的分数，可惜他不是要探案的警察，也不会有再答一次的机会。
他把成绩单折了三折放进衣服内兜里。
“程非，我在跟你说话！”
王从浩咧着嘴气急了，脖子上青筋暴起瞪着程非。
“哦。”
程非不咸不淡的发出了声音，算是回应了。
“你哦什么哦！
他这样对你，你就一点不在意？”
程非看着王从浩快要充血的眼睛，叹了口气才开口——“浩子，那我们怎么办呢？
去骂他一顿然后被继续羞辱？”
“还是去打他一顿？”
“如果你去打他，我肯定和你去！”
王从浩气急了。
程非的手搭在王从浩肩膀上，“我知道。
浩子，可是许慕白身边围了一圈人，我们怎么打他？”
“我俩，没一个体育成绩及格的，冲上去挨揍啊？”
“你还能扛两下，我这小身板可一秒就散架了。”
“这样吧浩子，你先减个五十斤，这样逃跑的时候快。”
王从浩一拳捣在程非肩上，气散了一些，但腮帮子还是鼓鼓的。
“我好心想替你出头，你还打趣上我了！”
程非拍拍他的肩。
“走，请你喝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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