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那场近乎撕破脸的激烈交锋,如同一场无形的风暴,在孟眠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狼藉。
那枚静静躺在御案上的玉扳指,更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入他混乱的心绪,日夜搅扰,不得安宁。
祁疏那句沙哑的“眠眠”,那复杂难辨的眼神,那欲言又止的沉重……还有那句冰冷的“好自为之”,反复交织,让他心烦意乱,寝食难安。
一连数日,他强迫自己埋首于翰林院分派下来的琐碎公务,试图用繁重的案牍劳形来麻痹翻腾的心绪,将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彻底驱逐出脑海。
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他踏入翰林院的第一天,便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这座“清贵之地”的无形压力。
这压力,并非源于出身。
他是镇守北境、战功赫赫的孟将军嫡子,身份贵重,绝非寻常士子可比。
而是源于他那过于耀眼的新科状元头衔,以及金殿面圣时与陛下之间那令人浮想联翩的微妙氛围。
翰林院,红墙黛瓦,古木参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旧纸的气息。
孟眠被引至一处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光洁的紫檀木书案上。
他刚整理好笔墨,同僚周文启便抱着一摞半人高的、落满灰尘的旧档卷宗,“咚”的一声放在他案头,激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孟修撰,早啊。”
周文启脸上堆着笑,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疏离。
“这是弘治年间至今,所有关于黄河水患治理的奏疏、条陈、工部议复以及地方呈报的汇总。”
“掌院学士吩咐了,还请孟修撰辛苦整理归档,按年份、地域、治理方案分门别类,誊录一份摘要,以备内阁查阅。”
“这可是积年的老档,费时费力,孟修撰将门虎子,文武双全,这点小事想必不在话下。”
他将“将门虎子”几个字咬得略重,听不出是恭维还是别的意味。
弘治至今?
近西十年的积案!
分量之重,灰尘之厚,用意昭然若揭。
这绝非善意。
是试探,也是某种不言自明的“规矩”。
看他这位出身尊贵、圣眷初显的新贵,是龙是虫,是否耐得住磋磨,是否能放下身段融入这清流文臣的圈子。
孟眠神色平静,未露丝毫愠色,拱手道。
“有劳周编修。
下官初来乍到,正需熟悉典章旧例,此乃分内之事,自当尽力。”
他语气谦和,态度恭谨,挑不出半点错处。
孟府的教养,让他懂得在何处该显露锋芒,在何处该韬光养晦。
周文启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皮笑肉不笑。
“孟修撰果然家风严谨,谦逊有礼。”
“哦,对了!”
他像是刚想起来。
“午后申时初刻,掌院学士召集所有修撰、编修议事,莫要迟了。”
说罢,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孟眠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卷宗,深吸一口气,撩起官袍下摆坐下。
指尖拂过那些泛黄发脆、字迹或工整或潦草的奏疏,感受着前人治水的智慧与无奈,他的心绪反而奇异地沉淀下来。
这才是他的立身之本,是他用十年寒窗、凭真才实学换来的道路。
祁疏是祁疏,他是孟眠。
这条路,他必须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稳。
他抽出最上面一份奏疏,专注地阅读起来,将外界的一切纷扰暂时隔绝。
午后的议事厅气氛肃穆。
掌院学士陈廷敬端坐上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睿智而平和。
他先是例行公事般询问了各人文书处理如何,目光偶尔扫过下首众人,在孟眠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孟眠坐在末位,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存在感,但来自上首和周围几道隐晦的、带着探究与审视的目光,依旧如同细密的针,无声地刺探着他。
这审视中,混杂着对新贵的天然警惕,对“将门”入主清流之地的一丝微妙排斥,以及更深层的、对陛下格外关注的揣测与忌惮。
“诸位。”
陈廷敬的声音平缓响起,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
“陛下近来对前朝遗留下来的《景泰大典》残卷的整理颇为关切。
内阁己多次垂询进展。”
“此乃我翰林院当前第一要务,关乎文脉传承,不容懈怠。”
提到《景泰大典》,在座几位资深翰林眼中都流露出凝重与压力。
那是一部浩瀚的工程,残卷更是字字珠玑,校勘补录要求极高,容不得半点差池。
陈廷敬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孟眠身上。
“孟修撰。”
孟眠心头一凛,立刻起身。
“下官在。”
“你状元及第,学识渊博,文采斐然。
老夫知你手头己有黄河水患的旧档整理。”
陈廷敬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温和,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但《景泰大典》事关重大,非饱学之士、心细如发者不能胜任。”
“你便一同参与进来,负责‘舆地’、‘职官’两部残卷的校勘与补录,如何?”
“此二部,脉络繁杂,考据尤艰,正需你这般家学渊源、根基扎实的年轻俊彦。”
“家学渊源”西字,点明了孟眠的背景,既是肯定,也是无形的压力。
既是将门之后,又点了状元,若连这文事也做不好,岂不贻笑大方?
舆地?
职官?
这同样是浩如烟海、极其繁琐且要求极高的工作,丝毫不比那堆黄河旧档轻松,甚至更耗心神。
掌院此举,看似重用提拔,实则是将更重的担子压在了他身上。
周围的同僚们交换着眼神,有同情,有漠然,更多的则是看好戏的意味。
看他这位集将门贵胄与状元才子于一身的新贵,如何在双重繁重公务下焦头烂额,是骡子是马,终要拉出来遛遛。
压力如山,但孟眠骨子里的倔强与才华,反而被这刻意的刁难激起了几分斗志。
整理旧档是熟悉规则,参与《大典》补录是展露锋芒的舞台。
他孟眠,何惧之有?
他再次躬身,声音清晰而坚定。
“下官遵命。
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掌院学士厚望。”
陈廷敬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
“甚好。”
然而,孟眠这份试图在公务中寻求平静的愿望,很快就被另一种更频繁、更令人心绪不宁的“打扰”彻底打碎。
自那日御书房不欢而散后,祁疏仿佛忘记了那场激烈的冲突。
或者说,他选择了一种更迂回、更让孟眠无法拒绝的方式来“打扰”他。
以公务之名。
而这“公务”来得极其频繁。
“孟修撰,陛下召见,垂询《景泰大典》‘舆地部’关于西北边防舆图的考据细节,有几处存疑,着你去御前回话。”
王德全那特有的、带着恭敬却不容置疑的嗓音第一次在翰林院的廊下响起时,引来了不少侧目和低低的议论。
孟眠压下心头的抗拒,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整理衣冠,走向那座令人窒息的宫殿。
他深知,每一次踏入御书房,都在为那本己甚嚣尘上的流言添砖加瓦。
御书房内,祁疏端坐御案之后,身着明黄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迫人威仪,多了几分沉静。
他询问舆图细节时,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探讨的意味,仿佛真的只是关心公务。
但孟眠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看似专注舆图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长久地停留在自己低垂的眉眼、紧抿的唇线,甚至是握着卷轴的手指上。
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探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仿佛要将他这个人,从里到外重新审视一遍。
孟眠则像一块包裹着厚厚冰壳的石头。
他谨记着“君臣有别”,每一次应对都恭谨守礼,言简意赅,绝不多说一句题外话。
他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对答之中。
只谈舆图山川,只论关隘险要,只讲古籍考据,仿佛一个没有情感、只会处理政务的精密工具。
他用这种冰冷的专业和刻意的疏离,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嗯,此处考据详实,引证有力。
孟卿用心了。”
祁疏听完孟眠条理清晰的回禀,淡淡赞了一句,目光却依旧锁在他脸上,仿佛在寻找什么破绽。
“只是这处‘落鹰峡’的标注,与兵部新呈的边防图略有出入,孟卿以为如何?”
这问题看似平常,实则刁钻,考验的是对最新军务动态的了解,绝非一个初入翰林、埋头故纸堆的新人能轻易回答。
但孟眠不同,他是将门之子,自幼耳濡目染,对边关军事有着天然的敏锐。
孟眠心头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略一思索。
他结合自己整理黄河旧档时看到的关于该地水文地质的记载,以及幼时父亲和兄长谈论边事时提到的只言片语。
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既指出兵部新图可能的疏漏,也承认古籍记载或有模糊之处。
态度不卑不亢,分析鞭辟入里。
祁疏听着,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和……更深的兴味。
他喜欢看他专注思考时微蹙的眉头,喜欢看他引经据典时清朗的声音。
更喜欢看他这份将门底蕴与状元才学完美融合的锋芒。
“孟卿思虑周全,见解独到,颇有乃父之风。”
祁疏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一句“颇有乃父之风”更是意味深长。
就在孟眠以为可以告退时,祁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
“你似乎……清减了些。”
他的目光落在孟眠略显单薄的肩头和眼下淡淡的青影上。
那眼神,带着一种让孟眠心头发毛的关切。
孟眠心头一跳,握着卷轴的手指微微收紧,垂首道。
“谢陛下关怀。
翰林院事务充实,臣不敢懈怠,唯恐有负圣恩。”
他将“充实”二字咬得清晰,暗指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
祁疏沉默了片刻,御书房内只有沉水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他忽然起身,缓步踱到一旁巨大的多宝格前,取下一个精致的青玉小盒。
打开,里面是几块色泽诱人、散发着清甜桂花香的点心。
“这是江南新贡的桂花栗粉糕,尚膳监刚送来的,朕尝着尚可。”
祁疏将盒子递向孟眠,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你连日辛劳,拿去垫垫吧。”
帝王赐食,本是恩典。
但此刻,这恩典却带着一种让孟眠浑身不适的亲近意味。
他几乎能想象,若他接过这盒点心,明日关于他“御前得宠”、“恩遇非凡”的流言会如何升级发酵,成为攻击他本人乃至整个孟家的利箭。
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子,一个刚入翰林就简在帝心的状元郎。
这两重身份叠加起来的“恩宠”,足以让任何政敌疯狂。
“臣惶恐。”
孟眠后退半步,深深一揖,声音清冷而坚定。
“陛下厚爱,臣铭感五内。”
“然臣刚用过早膳,且正在整理旧档,恐污了陛下御赐珍馐,更恐误了公务。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拒绝得滴水不漏,却又冰冷得拒人千里。
祁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捏着那方温润的青玉盒。
他看着孟眠低垂的、写满抗拒的后颈,眸色沉了沉。
那里面翻涌着被拒绝的愠怒,一丝受伤,以及更深沉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占有欲。
他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将玉盒随手搁在了一旁的矮几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也罢。
你且去忙吧。”
那玉盒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
孟眠如蒙大赦,立刻告退,脚步比平时更快了几分,仿佛逃离龙潭虎穴。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烙在他的背上,久久不曾移开。
这样的召见,并非一次两次。
隔天,甚至有时在同一天内,王德全的声音又会响起:“孟修撰,陛下阅览黄河旧档摘要,有几处存疑,着你去御前回话。”
“孟修撰,陛下偶得前朝孤本,疑与《大典》残卷有关,命你即刻前去辨识。”
“孟修撰,关于下月经筵讲读的篇目遴选,陛下想听听你的见解……”每一次,孟眠都必须压下心头的抗拒与波澜,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注目礼中,走向御书房。
每一次,祁疏都能找到看似合理、实则牵强的“公务”理由。
每一次的御书房独处,都像一场无声的角力。
祁疏在试探,在靠近,试图瓦解他冰冷的防御。
而孟眠则在抵抗,在后退,拼命维护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心防。
又一次,孟眠奉召前来回禀黄河旧档某一年份的整理进度。
他将誊录好的摘要恭敬呈上御案。
祁疏接过,并未立刻翻看,目光却落在孟眠因连日伏案、指节处沾染的一小块未洗净的墨迹上。
那点墨痕,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显得格外刺眼。
破坏了那份清雅,却莫名地添了一丝烟火气,一丝属于“孟眠”而非“孟修撰”的真实感。
“手,怎么了?”
祁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孟眠无法理解的关切,甚至有一丝不悦。
孟眠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将那点墨迹藏入袖中,垂首道。
“回陛下,无碍。
整理旧档时,不慎沾染了些墨渍,未能洗净,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试图将这点“意外”轻描淡写地带过。
祁疏的目光却并未移开,反而更深了些。
他忽然伸出手,并非去拿那份摘要奏疏,而是径首探向孟眠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
动作飞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孟眠心头剧震,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就要缩手。
然而祁疏的动作更快,他的手指带着帝王的力道与不容抗拒的强势,精准地扣住了孟眠的手腕。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皮肤,那触感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孟眠全身,让他僵在当场,动弹不得。
“陛下!”
孟眠的声音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抬头,撞进祁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翻涌着一种孟眠看不懂的、极其浓烈而复杂的情绪。
有对他刻意疏离的不悦,更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触碰确认什么的渴望。
那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祁疏并未理会他的惊怒,拇指的指腹带着薄茧,用力地、近乎粗鲁地在他指节那点墨痕上反复擦拭了几下。
动作强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粗糙的摩擦感清晰地传递到孟眠的神经,激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战栗和强烈的羞耻感。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被点燃,那热度迅速蔓延至脸颊和耳根。
“翰林清贵之地,笔墨伺候自有下人。”
祁疏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愠意,目光紧锁着孟眠瞬间涨红的脸颊和慌乱躲闪的眼神。
“何须你亲自动手,弄污了手?
下次,不许了。”
那语气,竟带着几分训诫的意味。
如同当年在孟府,他训诫那个只顾着练字忘了吃饭的少年,“这般不爱惜自己。”
那久违的、带着旧时影子的强势与关切,如同最烈的酒,瞬间冲垮了孟眠竭力维持的冰冷防线。
手腕被扣住的地方滚烫如火,那强势擦拭的触感更是挥之不去。
他心跳如鼓,脸颊滚烫。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席卷而来,却又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隐秘的悸动。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帝王心血来潮的戏弄。
“臣……臣知错!”
孟眠猛地用力,挣脱了祁疏的钳制,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架,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甚至忘了行礼,几乎是狼狈地抓起桌上的摘要奏疏,胡乱塞到祁疏面前。
“摘要在此,请陛下御览!
臣……臣告退!”
他语无伦次,声音都变了调,转身就要逃离这个让他方寸大乱、尊严尽失的地方。
“站住。”
祁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仪,瞬间定住了孟眠仓惶的脚步。
孟眠背对着他,身体僵硬如铁。
紧握的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制住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他不敢回头,生怕再看到那双让他心神失守、充满掠夺意味的眼睛。
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祁疏似乎真的开始翻阅那份摘要了。
沉默在御书房内蔓延,每一息都无比漫长,沉重得令人窒息。
孟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嗯。”
良久,祁疏才淡淡地应了一声。
“条理清晰,要义分明,很好。
退下吧。”
孟眠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基本的告退礼都忘了行周全,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御书房。
首到被外面微凉的春风一吹,他才惊觉自己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被祁疏触碰过的手腕,那灼热的触感仿佛仍在燃烧,烧得他心慌意乱,脸颊发烫。
他扶着冰冷的宫墙,深深喘息,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
这哪里是垂询公务?
这分明是……是步步紧逼的试探!
是无声无息的攻城掠地!
祁疏在用他帝王的身份和权力,用一种他无法抗拒的方式,强硬地撕开他筑起的冰壳。
逼迫他去面对那些他拼命想要遗忘和抗拒的东西。
这种危险的、失控的感觉让孟眠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必须找到办法,彻底拉开距离。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
就在孟眠心神不宁、带着一身狼狈回到翰林院,试图用更加疯狂的伏案工作来麻痹自己纷乱的思绪时。
掌院学士陈廷敬亲自来到了他的公廨。
老学士的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
“孟修撰。”
陈廷敬的声音低沉,目光复杂地看着孟眠略显苍白的脸色。
“方才,慈宁宫来人传话。”
慈宁宫?
太后?
孟眠心中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化为冰冷的寒流,席卷全身。
“太后娘娘懿旨。”
陈廷敬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孟眠心上。
“着你申时三刻,至慈宁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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