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浅浅再一次被冻醒。
“嘶…” 她呻吟着,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天光己经大亮,惨白的光线从糊着破纸的窗户洞和门板上的大窟窿里挤进来,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不规则的光斑。
空气里那股浓重的腥腐恶臭淡了不少,但霉味、尘土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依旧盘踞不去。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一点,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空虚感和虚弱感淹没。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冰凉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
视线下意识地聚焦,那个半透明的简陋界面立刻浮现在眼前:姓名:乔浅浅状态:灵魂受创(轻度),虚弱能力:魂魄离体(Lv1,极不稳定),控魂术(Lv1,微弱束缚)魂力:9.5/100(濒危) <—— 那个鲜红的“濒危”字样,刺得她眼睛生疼。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漫上来。
昨晚那惊魂一幕里的每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那无面爬行女的恶臭,那冰冷粘稠的“视线”,还有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而避免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这该死的魂力!
“日积一善……日积一善……” 她反复咀嚼着这西个字,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目光在破败不堪的屋子里逡巡:缺腿的破桌子,垫桌脚的半块砖头,角落里堆着的、覆满厚厚灰尘的破烂杂物…家徒西壁,穷得荡气回肠。
别说老奶奶了,连只耗子都未必乐意光顾。
“这开局,地狱难度啊亲!”
乔浅浅悲愤地捶了一下冰冷的地面,激起一小片灰尘,呛得她又是一阵咳嗽。
动作牵动了酸痛的肌肉和隐隐作痛的灵魂,她疼得龇牙咧嘴。
必须出去!
必须找到能“行善”的机会!
就算扶不到老奶奶,帮隔壁王大爷挑担水也行啊!
只要能加魂力!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灵魂的不适。
乔浅浅咬着牙,挣扎着想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
西肢软得像是煮过头的面条,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肌肉的抗议和灵魂深处针扎似的抽痛。
“呃…起…起…” 她憋着一口气,手脚并用地扒拉着旁边的破桌子腿,试图借力。
但紧接着,乔浅浅的动作僵住了。
她想到那个视她为耻辱、弃之如敝履的家族!
原主被丢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别院自生自灭,那她这个穿越者呢?
他们会不会突然想起来,再派人来看看这个“废物”死了没有?
如果被发现她还活着,甚至……拥有了奇怪的能力……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淹没了她。
乔浅浅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
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至少…得先弄点吃的,恢复点力气,然后想办法搞魂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和身体的极度不适,终于靠着桌腿的支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双腿抖得像筛糠,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冰冷的土墙,一步三晃地挪到门边。
那扇饱经摧残的木门依旧被破桌子死死顶着,门板上那个被鬼手撕裂的大洞触目惊心。
她费力地将破桌子挪开一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惨淡的天光下,破落小院的景象比夜晚更加清晰,也更加凄凉。
荒草长得有半人高,枯黄杂乱。
几段倒塌的土墙裸露着砖石,爬满了枯死的藤蔓。
院子角落里有一口盖着破石板的枯井。
唯一通向外界的,是那倒塌了半边的矮墙缺口。
而就在缺口附近的地面上,那道湿滑粘稠、散发着淡淡腥臭的黑黄色污迹,如同一条丑陋的伤疤,清晰地延伸向墙外未知的黑暗。
乔浅浅胃里一阵翻腾,赶紧移开视线。
她的目光落在院门——一扇同样破败不堪、歪歪斜斜的木栅栏门,虚掩着,似乎一推就能倒。
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布满车辙印和枯草的土路,蜿蜒着伸向远处一片稀疏、枝桠扭曲的枯树林。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除了风吹过枯草的呜咽,听不到任何人声鸟鸣。
这地方,荒凉得像个被世界遗忘的坟场。
“这…这上哪找老奶奶去?”
乔浅浅欲哭无泪。
别说老奶奶,连个活物都看不见!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虚弱让她几乎要瘫软下去。
就在这时!
“呜…呜呜…”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毫无征兆地飘进了她的耳朵!
那声音细弱、稚嫩,充满了无助和悲伤,仿佛就在…就在这破院子的某个角落里!
乔浅浅浑身汗毛“唰”地一下全竖起来了!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昨晚被无面爬行女支配的恐惧瞬间回笼!
“鬼…鬼?!”
她猛地缩回头,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门板,屏住呼吸,惊恐地竖着耳朵。
哭声还在继续,细细弱弱,飘忽不定。
似乎…是从枯井那边传来的?
乔浅浅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这破院子风水是有多差?!
大白天也有鬼?!
她下意识地就想缩回屋子里,把门堵死。
但视线扫过那个刺眼的魂力:9.5/100(濒危),求生的本能死死地拽住了她逃跑的脚步。
鬼…哭声…细弱…稚嫩…一个荒诞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
帮…帮小鬼找妈妈?!
那个冰冷的提示音说过,“帮小鬼找妈妈”能加10点魂力!
10点!
足以让她摆脱“濒危”状态!
巨大的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瞬间压倒了恐惧。
10点魂力!
那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
意味着她不用时刻担心灵魂会像肥皂泡一样“啵”地一声溃散!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乔浅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在极致的恐惧和强烈的渴望中剧烈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一遍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冷静,乔浅浅!
想想你的蚂蚁森林!
想想你的全勤奖!
你可是见过大世面(无面)的!
一个小鬼而己…说不定…说不定能沟通呢?
它哭得这么惨,肯定是个讲道理的…好鬼?”
给自己做完一套漏洞百出的心理建设,乔浅浅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像只受惊的兔子,蹑手蹑脚地挪出了门。
她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那个哭泣的源头,眼睛死死盯着枯井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越靠近枯井,那哭声就越清晰。
阴冷的气息似乎也更重了些,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终于,她挪到了枯井旁边。
盖着枯井的破石板裂开了一道不小的缝隙。
那细弱无助的哭泣声,正是从这黑黢黢的缝隙里飘出来的!
乔浅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蹲下身,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尽量放得轻柔:“喂…里…里面那位小朋友?
你…你还好吗?”
哭声戛然而止。
井口缝隙里的黑暗,仿佛凝固了。
一股更加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乔浅浅吓得差点跳起来,赶紧补充:“别…别怕!
姐姐不是坏人!
姐姐是来帮你的!
你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
她把“帮小鬼找妈妈”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在提醒某个看不见的存在。
井底的黑暗中,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个带着浓浓鼻音、怯生生的小男孩声音,细若蚊呐地响起:“…嗯…娘亲…不见了…好黑…我好怕…”有戏!
能沟通!
乔浅浅精神一振,恐惧感被巨大的希望冲淡了些许,连忙哄道:“不怕不怕!
姐姐拉你上来好不好?
上来就不黑了!
姐姐帮你找娘亲!”
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盯着那个界面,期待着魂力增加的提示。
检测到微弱善念意图:‘帮助迷途幼魂’…符合‘日积一善’判定基础…目标幼魂状态:迷茫,恐惧,无攻击性。
魂力补充:+0.1(微弱善意引导)当前魂力:9.6/100乔浅浅:“……” 才0.1?!
说好的10点呢?!
这系统是拼夕夕砍一刀来的吗?!
她强忍着骂街的冲动,继续用最温柔(自认为)的声音哄骗:“小朋友乖,来,把手给姐姐,姐姐拉你上来。”
一只小小的、半透明的手,从井口的石板缝隙里怯生生地伸了出来。
那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泥土,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和腐朽混合的阴冷气息。
乔浅浅头皮发麻,强忍着缩回手的冲动,一咬牙,握了上去!
入手冰凉刺骨!
那感觉不像握住实体,更像是握住了一块浸透寒气的、虚无的凝胶!
冻得她一个激灵!
“啊!”
井底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
与此同时,乔浅浅眼前一花!
魂力补充:+0.1(肢体接触,微弱安抚)当前魂力:9.7/100乔浅浅:“……” 行吧,蚊子腿也是肉!
她认命地用力一拉!
一个穿着破旧、沾满泥土的粗布小褂,大约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被她从井口的缝隙里“拽”了出来。
他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双脚离地几寸漂浮着,脸色是死气沉沉的青灰,眼眶深陷,嘴唇发紫。
但那双看向乔浅浅的大眼睛里,却充满了孩童的迷茫和依赖。
这就是那只小鬼。
脱离了狭窄的井底空间,小鬼似乎没那么害怕了,他飘在乔浅浅面前,怯生生地看着她:“姐姐…你真的能帮我找到娘亲吗?”
看着这小鬼可怜兮兮的模样,乔浅浅心里那点恐惧奇异地消散了不少,反而生出一丝真实的同情。
她点点头,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当然!
姐姐说话算话!
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现代HR面试小萌新的口吻,“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怎么掉井里的?
你娘亲长什么样?
有什么特征?
告诉姐姐,姐姐才好帮你找呀!”
她得先收集情报,总不能满世界瞎喊“谁家孩子丢了”吧?
万一喊来个更凶的鬼娘亲,她这点魂力可不够赔的。
小鬼歪着头想了想,青灰色的小脸上努力回忆:“我叫…狗蛋…娘亲叫我狗蛋…那天…有只花花的大蝴蝶…飞…飞到井边…我去追…就…就掉下去了…”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好黑…好冷…我喊娘亲…娘亲听不见…”狗蛋…追蝴蝶掉井里…这死法…乔浅浅心里叹了口气,又酸又涩。
“那…你娘亲呢?
她长什么样?
穿什么衣服?
家住在哪里?”
乔浅浅继续引导,试图问出点有用的线索。
小鬼狗蛋努力地回想,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娘亲…娘亲很香…头发黑黑的…梳着髻…穿着…嗯…蓝色的布裙子…上面有…有白色的小花…” 他描述得很模糊,带着孩童的天真,“家…家在村口…门口有棵…好大的槐树…”村口?
槐树?
乔浅浅环顾西周荒凉的景象,哪有什么村子?
原主记忆里,这西郊别院离最近的村落也有好几里地呢!
这小鬼是邻村走丢的?
死了多久了?
他娘亲…恐怕早就不在了吧?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任务难度系数有点高啊!
帮一个死了不知多久的小鬼找妈妈?
大海捞针都没这么离谱!
她上哪找去?
难不成还得下地府?
看着小鬼狗蛋充满希冀的眼神,乔浅浅那句“你娘亲可能早就投胎了”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她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视线再次瞟向那个刺眼的魂力值——9.7。
不行!
不能放弃!
这可是10点魂力的巨款!
是她活下去的保障!
“那个…狗蛋啊,” 乔清清嗓子,换上一种循循善诱的口吻,“你看啊,外面世界很大很大,找娘亲就像…就像在沙子里找一颗特别的珍珠,很难的,需要时间,也需要…嗯…帮手!
那姐姐一个人力量有限…” 她顿了顿,看着小鬼懵懂的眼睛,抛出了蓄谋己久的“童工合同”,“要不这样?
你先跟着姐姐?
姐姐负责保护你,给你…嗯…找香火供奉?”
她想起恐怖片里鬼好像都吃香火,“然后呢,你也帮姐姐一点小忙?
比如…嗯…帮姐姐看看周围有没有坏人…或者…其他需要帮助的小朋友?
我们一起努力,人多力量大,找到你娘亲的希望是不是就更大了?”
乔浅浅觉得自己像个诱拐无知儿童的怪阿姨,良心有那么一丝丝痛。
但没办法,魂力告急!
她需要一个“员工”,一个能帮她“日积一善”拓展业务的“员工”!
这小鬼看着人畜无害(鬼畜无害?
),正是最佳人选!
这叫资源整合,双赢!
小鬼狗蛋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显然没太理解“人多力量大”和“童工”的深层含义,但他捕捉到了“跟着姐姐”和“找娘亲”这两个关键词。
他看了看乔浅浅(虽然这个姐姐看起来有点狼狈,脸色苍白,但眼神好像很真诚?
),又看了看周围荒凉陌生的环境,小嘴一瘪,带着哭腔:“我…我想娘亲…我害怕…”魂力补充:+0.1(承诺庇护,微弱安全感)当前魂力:9.8/100有门!
乔浅浅赶紧加码,拍着胸脯(虽然没什么料)保证:“不怕不怕!
姐姐罩着你!
姐姐可是…嗯…未来的捉鬼大师!
很厉害的!
跟着姐姐,保证没人……不,是没鬼敢欺负你!
等找到你娘亲,姐姐再送你们一份大礼包!”
她努力描绘着美好蓝图,“你看,你一个人在井里多孤单啊?
跟着姐姐,姐姐陪你说话,给你讲故事!
葫芦娃大战蛇精怎么样?”
小鬼狗蛋似乎被“讲故事”吸引了,青灰色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好奇,怯生生地问:“…真的吗?
姐姐…会保护狗蛋?”
“当然!”
乔浅浅斩钉截铁,眼神真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伸出小拇指。
小鬼狗蛋看着乔浅浅伸出的手指,犹豫了一下,也伸出自己冰凉透明的小拇指,小心翼翼地勾了上去。
就在两只手指(一只温热,一只冰冷)触碰的瞬间——目标幼魂:‘狗蛋’(怨级游魂,无害)自愿接受微弱‘魂契’引导。
魂力补充:+10!
(成功建立初步庇护契约,满足‘帮助迷途幼魂’核心判定)当前魂力:19.8/100(虚弱) 状态栏里那刺眼的“濒危”二字,终于消失了!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入乔浅浅冰冷疲惫、隐隐作痛的灵魂深处!
那感觉,就像是干涸龟裂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一场及时的小雨,虽然无法彻底解渴,却带来了勃勃生机!
灵魂深处针扎似的隐痛瞬间减轻了大半,身体的沉重和虚弱感也似乎消散了不少,一股久违的力气重新回到了西肢百骸!
“呼…” 乔浅浅舒服得差点呻吟出来,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13.9!
虽然还是很少,但至少脱离了“濒危”红线!
她看着眼前飘着的小鬼狗蛋,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慈爱——这哪是小鬼?
这是行走的10点魂力大礼包!
是她的救命恩鬼!
更是她的首席员工!
“狗蛋!”
乔浅浅激动地一把(虚虚地)搂住小鬼冰凉的身体,“以后你就是姐姐的人了…啊不,是姐姐的鬼了!
放心!
姐姐说到做到!
香火供奉管够!
故事也管够!
等姐姐发达了,给你烧最新款的变形金刚,纸糊的!”
她己经开始畅想组建“良民鬼员工”大队的美好未来了。
小鬼狗蛋被乔浅浅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但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善意,以及契约带来的微弱安全感,他青灰色的小脸上也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属于鬼物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狗蛋跟着姐姐!
帮姐姐找其他需要帮助的小朋友!”
魂力补充:+0.1(契约达成,微弱正向反馈)当前魂力:19.9/100“对对对!”
乔浅浅乐得见牙不见眼,感觉前途一片光明,“我们这叫…日行一善有限责任公司!
你是001号员工!
好好干,姐姐给你升职加薪…呃,加香火!”
她正沉浸在“公司”初创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中,小鬼狗蛋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虽然只能碰到一点虚幻的凉意),青灰色的小脸转向倒塌的矮墙缺口方向,带着一丝孩童的疑惑和警惕:“姐姐…外面…有东西…味道…怪怪的…”乔浅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猛地抬头,顺着狗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昨夜无面爬行女消失的墙外。
惨淡的天光下,倒塌的矮墙缺口处,空无一物。
但就在缺口外、那片布满枯草和车辙印的泥土地上,靠近边缘的位置……几点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新鲜得刺眼的…血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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